江林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见祖母不想多说,他也没有在多问。
反倒是姝奕不断的复盘着今日的事儿,突然抬起手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老人,这一刻姝奕目光里满是感激,眼圈忍不住的红了红。
连忙走上前挽住了祖母的手臂,眼睛里带着水润的光泽,“让祖母费心了,今日之事多谢祖母。”
林春花看看笑了,她什么都没有说,挽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成绩公布之后,江林木也获得了入府学的资格,又因他是禀生,不仅可以入府学读书,就连学费都是可以折半。
姝奕看着自己手里攒着的银子,和江林木商议着,“咱们手里的银子足够夫君在府城读书用,不如和祖母说说,这次别再从公账上出钱了。”
江林木看了眼炕上摆着的银子,“你那十两的嫁妆钱自己收好,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动,我这里还有这些年攒着的三两银子,足够咱们在府城生活了。”
看着他将那十两拨出去,姝奕抿了抿唇,“夫君,咱们现在也有了银子,不如给家里买头牛吧,这次咱们去府城,这一去就得到秋收才能回来,总不能将租来的车一直放在府城。”
“可你买了牛车,咱们去了府城不一样还是得养在院子里。”
这事儿倒是难住了姝奕,晚饭的时候她便在饭桌上,和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王氏有些不赞同的说道:“二郎的学费就应该从家里的公账上走,他如今得了秀才,咱家的田地都跟着他沾光免了税收,你大伯和大哥也都跟着享福不需要去服徭役,所以不管咱们看,这个钱就该从公账上走,总不能我们白占便宜,什么都不帮二郎吧。”
“大伯母,我这些年读书,吃喝花销都是大伯大哥帮着,要说占便宜也是我占了便宜,如今我们身上要有了钱,这学费我们自己拿得出。”
林春花也不赞同他们的主意,“二郎读书乃是给咱们江家谋福,他出力读书考试,将来还要当官各处应对,其余的人本就该出些钱,做生意还得先花钱进货租摊子呢,更何况想要当官老爷亲戚,自然也得出力才好。”
晓得江家祖母最是偏心江林木的,这会儿听到这番话,姝奕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大伯一家。
这会让江大成和江王氏都一脸认同之色,丝毫没有因为婆母说这话,心里而不痛快,姝奕犹豫着要怎么劝说他们答应,好像全家都在反对他们二人的想法。
见林春花和江王氏都有些不赞同,江林木接着说道:“若是大伯母和大伯觉得不妥,那不如就将我去读书的钱省下来,我们夫妻再添上几两,咱们买头牛吧。”
“啥?!买牛?”江二海瞪大了一双铜铃一样的眼,虽说有些讶然,可更多的是激动和期待之色。
姝奕本想说他们瞧瞧买回来就行,可江林木这会儿却直接说出来,还要用公账上的银子,她有些不悦的转头瞪着他。
桌子底下,江林木握住了她的手,似是安抚似的捏了捏,“是啊,家里需要种地,春播都得去借牛,日后我要去府城读书,总不好再去租借,也不方便,所以不如咱们自己买一头,平时在家耕地,也可以送我们去府城读书,偶尔去镇上买些东西有个车也方便。”
这话说到了江长生的心坎里,“二郎这个主意好,阿奶咱们去买牛吧,如此我在家里熬了药膏,也可以用牛车拉着去卖,收药材的时候也可以用牛车,也省的租了车还得第二天去还,来回跑路浪费功夫。”
想起来在府城挣到的钱,江长生放下碗筷用袖子擦了擦嘴,郑重的说道:“二郎,阿奶,这买牛的钱一半从公账上走,一半我来出,这牛车日后对我可是有着大用处,你们别和我抢,这钱我出一半。”
一旁的江王氏看着儿子朝气蓬勃的样子,眼圈跟着红了红,看向姝奕的目光也满是感激。
“是啊,你们两口子这次别和你大哥挣,既然你们不让从公帐上出学费,那这买牛车的费用就让大郎出一半,我也是难得看着他这样坚定硬气的时候。”
这点全家都认同,这次江长生从府城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说话做事有了章程,处事也更加自信果断。
在家越发有个顶梁柱的味道,不管是干地里的活儿,还是平日里烧水劈柴也都懂得抢在他老子前面做,在村里遇到人也会大大方方的和人打招呼说话。
再也没有往日的沉默和懦弱,林春花也看了看大孙子,这一刻她也不忍心拒绝大孙子的想法。
“好,我们大郎也长大了,现如今也有要做的事,那改日咱们就去买头牛,将来只要不是地里忙得时候,平时都先紧着大郎用。”
得到了阿奶的支持,江长生顿时挺直了腰身,呲着一口大白牙,学着他爹的样子端起碗来吃饭,却也不再是狼吞虎咽得模样,虽称不上斯文,可也看着稳重不少。
全家人都看在了眼里,一个个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忍笑开始低头吃饭。
在家里收拾了一日,隔日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关上院门,张婶出来瞧见了,站在坡子上大声的询问。
“春花婶子,你们这一家子这是要出门啊?”
林春花一手牵着姝奕,一手挽着江王氏,“是啊,我们要去镇上瞧瞧买头牛,我家大郎现在跟着他弟妹学了些手艺,这日后忙起来少不得车马,索性我们去镇上看看。”
“哎哟,你老是有福的,这儿子是一个比一个孝顺,孙子更是一个赛着一个的又有出息,你老以后可就等着享福吧。”
这村里就是这样,看着好像是两个人在说话,但这看不到的还不晓得有多少只耳朵再听。
于是江家人这边还没走到镇上,村里的人便没有一个不晓得江家要买牛的。
全村有牛的人家就三家,村长和里正是一家一头,而李家今年也有了一头,说是新女婿下聘的牛,春播那半个多月,可是让李家的人扬眉吐气一番。
甚至还刻意牵着牛,从江家门前溜达过去,当时看着李家夫妻的嘴脸,可是将江王氏气的不轻,也十分感恩江林木应是把她儿子带出去了,若是在家里可不得让这家人恶心死。
曾经江家可是村里最穷的人家,现如今眼瞧着这日子是要翻身了。
“呸,穿上龙袍也当不了太子,也不瞧瞧他家那大郎窝囊成什么样子,还要给他买头牛。”
恰巧刘桃花路过她身边听到了,她将篮子挎在胳膊上,“哼,你少在这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当初人家也不是没给你们机会,是你们盲了眼瞎了心,将闺女送进了狼窝里,现在何苦在人家背后说这个话。”
“呸!”越想越不解恨,刘桃花当着李家婆娘的面啐了一口。
“哟,你这是吃了江家的蜂蜜屎了?我也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怎么就跳出来替他们打抱不平啊?”李家婆娘不算瘦,但脸上没多少肉,薄皮包着凸起的颧骨,一双吊稍眼怨恨的看着刘桃花。
村长的媳妇李芳芳也恰好要去洗衣服,带着儿媳妇刚到河边,就听到了李盈盈的娘酸言酸语的。
“有这闲工夫,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你这样说人家,你自己还能得了好儿不成?前些日子听闻你那闺女病了,你得空还是去女婿家里瞧瞧吧,也省的闲着没事儿在这里嚼舌根。”
李家婆娘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李芳芳她犹豫了,这到底是村长的媳妇,这要是闹得不好看,日后他们在村里也不好过,忍着一肚子的闷气,她衣服也不洗了,气呼呼的拎着篮子就走。
对此江家的人全然不知,他们在半路的时候遇到一辆牛车,姝奕交了六文钱,让林春花和江王氏上去坐着。
这车转身拉人的,往返在县城和各个村子里,三文钱一个人,江家看到的时候,车上也只能坐下两三个人。
林春花虽然是过着苦日子,可身材却不算瘦,上去一坐便也坐不下三个人。
于是姝奕也只能跟着车一起走。
幸好这段路并不算长,她虽然是个官家小姐可也不是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自从继母进门后,她自己学会了做饭,没事儿就捧着舅舅给她的医书看,来了兴致也会自己配些药方,这切药碾药都需要些力气和精力,逐渐的她也生出几分力气来。
买牛可是个大事儿,江家一家人一起行动,牛车到了县城门前就停下,并不进城,赶车牛车进城可是要交两文钱呢,所以林春花和江王氏在城门前下了车。
“咱们直接往西走,我昨日找村长问过了,说西城有一家专门卖牛骡的,他家的牛犊当初就是在那边买的。”
江家人也不太懂,既然村长在这里买的,那他们也过来买准没错,一路走过去周围都是卖种子和鸡鸭的,愣是没有看到一个卖大牲畜的。
“阿奶,你确定没听错了,是在西城?”
林春花往前看了一眼,这都能看到街头的路口了,再往前都是住家户,哪里还有卖牛马骡子的啊。
“我没记错啊,村长和他媳妇都说,这里有一家卖牛骡的,是不是今日没有出摊啊?”
江家人虽然人口不算多,可这一起出来走在街也算是浩浩荡荡的,鲜少有这样多的人一起出来逛街。
引得周围人想不注意都难,这会儿他们一行人停在街道的中央,嘀嘀咕咕说这话,旁边一个卖鹅崽的大娘听到了他们的话。
好心的说了一下情况,“你们是不是要找冯秃子买牛啊?”
江家人这会儿正没有头绪呢,听到身后有人问便转身看过去,“是啊,之前我们村里有人在这里买过,我们这从前面的街头都走到了街尾,怎么也没看到一个卖牛骡的啊。”
“哎哟,你们那是来的不巧,冯秃子他娘快不行了,这都七八天没来这边做买卖了,你们若是急着买,就往前走第三条巷子左拐,我也忘了是第二家还是三家的,你们到那边问问就行,他家就在那边。”
和人道了声谢,全家人看向了林春花,“祖母,咱们是换一家买,还是去前面瞧瞧?”
这县城里也不是只有一家卖大牲口的,北城那边半条街都是卖骡马牛羊的,可那里的人也杂乱,经常有人拿着瘟病的牲口在那边卖。
所以除非是懂行会看的,老百姓去那边买多少有些赌的成分,若是买到了瘟病的,也只能认栽。
从这边到北城的路也不算近,对于姝奕和江林木这样的年轻人不算什么,可今日林春花也跟着来了,要往北城去他们也都有些犹豫。
“走吧,都已经到这里了,咱们过去问问,若是实在是忙碌顾不上,咱们就不多打扰,若是得空咱们就买一头。”
几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林春花的意思,朝着冯秃子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一方方的院子,江家人还愁着要怎么打听询问呢,姝奕动了动鼻子这些巷子里的第二家说道:“应该是他们家,这家有药香味。”
其余人停住脚步,都站在一旁等着,江林木上前叩响了木门上的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