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年说：“如果下雨，吴叔叔他们也一定在看雨，也会想我在干什么，是不是平安，有没有好好吃饭，我有好好吃饭的，每一天都会努力生活。”

张海客终于明白她在干嘛了，别人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她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雨声”。

少年人的烦恼向来是让人不屑一顾的，幼稚可笑又有点装模作样，但是此时此刻，张海客忽然有点被打动了。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一点吴邪。

于是他安慰说：“等过段时间，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关年没有什么反应，她向来不需要这种安慰，她是非常坚强的小孩，心智坚定远超常人。

“我有点怕死，”她说，“我要是死了，胖子叔叔要难过死的，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活了……我不能死。”

张海客觉得好笑：“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你。”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之前也不在乎我的死活，你觉得你活了这么久，生离死别看的多了，伤心欲绝也看的多了，你不在乎，”她说，“但是我在乎，我要活着。”

张海客想，是的，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他根本不理解吴邪为什么要让他来带孩子，这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可是他现在和这个孩子有了一点羁绊了。

这个孩子在他被天授，搞那种奇怪的仪式的时候没有逃走也没有放弃他，明天就要进入张家古楼了，现在还在这里看雨思念着家人。

心志真坚强啊，仿佛有千石万壁立在她身前也无所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改变她的本性。

就算千疮百孔也要在雨下思念家人，告诫自己不能死，要给胖子叔叔养老送终。

她今年还不满十六岁。

张海客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只觉得世界都是自己的，他要想办法走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从没考虑过别人，也不会用这样沉默的方式表达思念。

这是他过了很多年后才学会的表达方式，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还没苍老，但是心已经很苍老了。

“你不会死的，”张海客说，“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关年说，“我也会尽力信任你的，尽力不让你死。”

张海客：“你还把自己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关年：“你不懂我。”

第二天张海客特地让关年多睡了两个小时，今天他要正式带她进入张家古楼，在吴邪脱离险境之前，他要带关年就呆在古楼里。

他用一条绳子绑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另一头则绑着关年手腕，下水之前张海客告诫她：“在水里最忌讳的就是惊慌，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慌，我们可能会遇到禁婆或者水猴子之类的东西，你不要怕，我就在周围。”

关年点点头，她已经被科普过什么是禁婆和水猴子了。但是她半点不害怕，这里的一切都不会伤害她。

张海客带她慢慢下沉，由于水压和关年身体的原因，张海客的速度非常慢，别人下水都像鱼一样，只有关年的动作像只□□……但是□□就□□吧，会水就行。

渐渐的，关年感觉水下昏暗起来，阳光已经被大大的削弱，她学着张海客的样子打开了手灯，绳子只有三四米长，张海客就在不远处。

明明是极度安静的环境，但是关年却觉得耳边嘈杂了起来，就像她最开始进入广西的地界一样，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忽远忽近，也听不清是男是女。但是不重要，这里没有恶意，她也不觉得恐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此时能见到的光已经很稀薄了，张海客跟个雷达一样带着她摸索到了岩石的石壁，石壁上长满了细密的青苔，摸起来滑溜溜的。关年沉默的把手收了回来，转而抓住了右手边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