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好像看到张士凯了。”顾渐深揉了揉眼睛,身子探出窗外,朝着人群中一个身穿布衣的身影大喊一声,“张士凯!”
那人并未回头。
“谁啊?”赵笠宁好奇问。
“与我同在逍遥书院读书的同窗,我以为他已死了。”顾渐深看了眼睡死在桌上的傅仙儿,摇摇头带着赵笠宁下楼追了出去。
等追到那个身影,却发现又不是。
赵笠宁抹着汗问:“看错人了?”
顾渐深迟疑道:“应该是看错了。”可那飘过眼角的脸,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再回居仙楼时,傅仙儿已不在原处。
这是傅仙儿人生中不知多少回,登上居仙楼的楼顶。高处的风吹得他酒醒了大半,往日的他不会觉得冷,但此刻他不住地打着寒战,筋骨似乎要在风中凝成冰雕。
他该回留园的,和郁恕君好好解释一下顾念安的事。可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郁恕君这个人,心眼就那么点小,若知道他一开始就有意隐瞒,怕是要真的和他翻脸。
可他除了留园,竟想不到还能去哪。
他吹了半日的冷风,直把身子都吹僵了。到了傍晚,天又阴下来,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傅仙儿翻身进了居仙楼,问伙计要了壶热酒,三两碗下肚,方觉身子又热起来。
外头的雨在渐渐亮起的灯光中洋洋洒洒。雪化成了泥水,在行人的脚下,如同肮脏的抹布一般让人厌烦。
傅仙儿在夜色中飞略过屋顶,如燕子收尾般轻轻落在沉思堂的院中。
徐州花正等着进屋,闻此不由惊叹了一声:“傅大侠!果然好武功!”
“哟,你回来了。”傅仙儿一看是他,便知道郁恕君的事成了。
徐州花不忘给他行个礼,才神采奕奕道:“是。学生幸不辱命,郁大人所交代的事都已办成了。”
傅仙儿看着他,徐州花只二十岁,生的英气挺拔,举止亦是稳重大方,心头不由赞了一句,后生可畏,他这个前浪快无用武之地了。
傅仙儿索然无味,摆摆手道:“既然你们有事,我就先走了。”
他才说罢,书房的门开了,陈启走出来道:“徐公子请进。”又远远叫住傅仙儿,面色复杂,“傅大侠,少爷让你也进去。”
傅仙儿没想到郁恕君这书房还许他进去,心头微微一松,想着或许郁恕君没他想的那么小气。
书房内,郁恕君正端坐在榻前,凑着桌上的灯神情凝重地看手中的文书。傅仙儿起初没留意,等走近了才惊觉,郁恕君手里拿的不是别个,竟是御史台留档的顾维民及其子贪贿案案卷。
“师父坐。”郁恕君头也没抬,只手指了一下对面。
傅仙儿悬着颗心坐下。
“喝茶。”
傅仙儿又捧了茶喝了两口,他肚子里灌满了酒,哪里喝得下。
“我忘了,师父只爱喝酒。”郁恕君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便不理他,转而朝向站在下首的徐州花,面上终于露出点笑容。
“封庆跟我讲了你们一路的经过。徐公子做事稳重,又谨慎小心,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辅佐陛下成就大业的肱骨之臣。”
徐家本是清贵之家,只是到他父亲这一代才家道中落。徐州花苦学多年,又得了这个契机作出一番成绩,如今得了郁恕君这一句话,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如今师爷与账簿都已成功入京,依大人的意思,我们该何时出手?”
可这还不够,他要的是立功扬名,一飞冲天。
“不急,你先在我府上住下。”郁恕君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你先看看这个。”
徐州花接过信,拆开草草看过,又在郁恕君的目光示意下递给傅仙儿。
徐州花道:“经合书院肖院长要进京!”
傅仙儿展开信,这是一封郁方荆寄给郁恕君的家书,其中写道他已前往苗疆寻找葛清潭,途中听闻肖玉渐已启程赴京,恳请郁恕君安排周全。
郁恕君捻着手指,火光在眼眸中跳动:“那可是传闻中的“玉渐成山”,二十年师徒情深!如今周成山惨死,肖玉渐不肯罢休,已决意亲自入京来告御状。”
徐州花激动道:“大人是想借肖老先生的东风?”
郁恕君道:“不错!不止经合书院,我这里还有嵩山书院,岳麓书院等十余家书院等联名请愿书,到时候由肖老先生一并递上朝堂。天下学子同仇敌忾,逍遥岛惨案的罪魁祸首,一个都别想逍遥法外!”
徐州花心潮澎湃,眼中忍不住闪动起泪光,他提起衣摆盈盈一拜,慷慨激昂道:“我等逍遥书院书生,愿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