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良派出的信使抵达山庄时,天皇与佐木已听闻东都变故,天皇正欲启程返京。
佐木接到东都急电时眉头深锁。元老竟遭皇居近卫刺杀,而激进派密报更指皇居意图裁撤陆军省。
他不得不怀疑天皇欲独吞邪台,毕竟这位君主曾与苟鸫兮郎在禁区研制出诸多蛊惑军心的诡物。但内阁异常沉寂的反应,却令他心生疑虑。
内阁首相府内,菊良与首相通过潜伏在激进派中的眼线,已然截获一份盖有天皇印玺的“内阁暗杀名单”。
他选择将此事按下不表,若顾绛知晓,难保不会亲自入局。菊良暗忖这份名单必是天皇与元帅布下的杀局,而顾绛恐怕也只是棋枰上一枚过河卒子。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唯有押注顾绛,誓要将元帅拉下马。
姜莱将那枚哨塞进顾绛掌心,“我已唤来龙鹰,这哨你收好,随时与龙姑保持联系。小姜和山小姐就托付给你了。”
她语速极快,“回到皇居后,等邪皇归来我会主动联系你,记住,只能等我消息,绝不可主动拨电话来。”
见顾绛僵坐在床沿毫无反应,姜莱俯身抱住他紧绷的脊背,“别多想。等事了结,我们立刻回华国,回石溪镇。”
这句话终于唤醒顾绛。他猛然收紧双臂,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知道了。”
姜莱与羽海站在山庄外的石阶上,晨雾还未散尽,沾湿了她们的衣角。小姜抱着她不撒手,声音闷在衣料里,“才见面两日,你又要走了。”
姜莱摸了摸她的脑袋,“很快便能相见了,而且我还得回去给石井那小徒弟回话呢,她特意嘱咐过,让我见到你们后给她报平安。”
小姜这才松手,胡乱抹了把脸。她望向羽海,又看回姜莱,“知道了,那你可要小心,我知道你们要去办重要的事,我会跟着山小姐好好练剑,到时也能帮上忙。”
待到羽海与小姜说话时,姜莱转身走向静立一旁的女人。晨雾中,她身影如一株青竹。姜莱轻轻环住她,感受到衣料下微微隆起的弧度,“山小姐,请务必珍重。”
顾绛没有去送行,他向来不喜与她离别的场景,索性就站在窗边,听着姜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在走廊尽头,眼底的温情瞬间冻结,“藤原,备车,去军部。”
皇居内,姜莱无暇感伤,拽着羽海直奔英洋人住所,“怨念生灵准备得如何?”
“基本集齐了,”英洋人指向石屋方向,“都暂存在那里。”
石屋内,每个隔间都囚禁着形态各异的生灵。人形者中,女子们衣衫褴褛,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伤痕。
男子们多有残缺。兽形者则蜷缩在角落,眼中俱是化不开的怨毒。所有生灵的瞳孔里,都燃烧着同样的仇恨之火。
姜莱不用细想就能明白这些生灵在邪台经历了怎样的折磨,可当亲耳听到他们的遭遇时,心头还是涌起一阵刺痛。
一个穿着相对体面,身上没有伤痕的女子平静地开口,“我很多年前就修成了人形,本想去看看人间风景,却在邪台被官兵盯上。”
女人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们把我送进权贵的私宅当玩物,玩腻了又扔到歌舞坊,说什么要捧我当东都第一名伎,给我取名百合子。每天被送到不同的大人物府上,就为了打探些无聊的消息。”
她轻声细语地说着,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后来啊,他们嫌我知道得太多,想把我处理掉。我本还挺期待的,以为终于能解脱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结果猜怎么着?他们居然大发慈悲说要留我一命,打算把我扔进贷座敷那种地方。不过,这些男人啊,从来都不把女人当回事,就随便派了个小兵押送我。”
“半路上,”她忽然扬起脸,声音轻快,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姜莱,像是在期待一句夸奖,“我把他杀了。”
“嗯,”姜莱的声音很轻,“做得好。”手抚上她脸颊,灵力缓缓流入她体内。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女子不自觉地蹭了蹭掌心。
旁边那个断了条胳膊的男子也开口了,“那群畜生!他们假扮华国采药的山民,带着捕兽夹和毒箭闯进山里。将山中尽数生灵都抓了个遍,毁我家,杀我族,全被活生生扔进蒸笼。”
他残缺的袖管空荡荡地晃着,“就为了那些邪台权贵老爷们一句野味大补,我的胳膊被他们,被他们当场剁下来蘸酱生吃!”
“山灵大人,求求您替我们报仇!”他抬起仅剩的那只手,上面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指向角落里那些残缺的生灵,“看看他们!那些畜生连幼崽都不放过!爪子、尾巴、内脏,统统被割去下酒!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修成人形,才从砧板上抢回这几个孩子……”
姜莱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伤痕累累的生灵,眼底的暗色越来越深。她的神情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可怕。
曾经面对这般惨状时的悲愤与痛苦,如今已化作一片决绝。此刻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定要毁了这邪台。
灵力自她周身涌动而出,如春风般抚过每一个生灵的伤口。她带着他们离开石屋,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住处。
而后重返石屋深处那间屋,将那些已无声息的残躯一一带出。
火光映照着姜莱的侧脸。她看着火焰吞噬那些人类躯体,直至化作灰烬。最后,灵力如怒涛般席卷整座石屋,石墙、梁柱、刑具、器械,尽数化为齑粉。
胡苟展开龙鹰送来的密信,眉头越皱越紧。邪台内部疑似发生巨变,天皇回程,元帅虽察觉军中有细作,却未怀疑到健太郎二人头上,毕竟他们是土生土长的邪台人,还有彦仓镇警署的任职经历。
不出两日,马指挥那头安插在邪台的密探也传来急报,天皇在回程途中遇华国海贼,邪台军部元老,内阁重臣,皇室贵胄接连遇袭,不是暴毙就是被斩去四肢。
胡苟皱眉问道,“莫非是龙姑他们截住了天皇?”
马指挥抖了抖手中密信,沉声道,“十有八九是她。我们这边也得加快动作了。次郎他们不是说,那边计划沿铁路北上袭击吗?已经安排好人手埋伏了。”
说来也巧,龙姑本未收到任何关于天皇行程的消息。她只是按约来到浅洲外海,与各路海贼头目商议如何攻打邪台海军。谁曾想,竟等来了那艘再熟悉不过的纯白邪台军舰。
“哈哈哈!天助我也!”光头李猛地一拍船舷,纵身跃回自己船上,“龙姑您今儿个就让弟兄们杀个痛快!老子的黑沿岛还在那群畜生手里,今天非得为那些被活活晒死的孩子们讨个公道!”
陈老三破天荒吐掉了嘴里的草根,指节抵唇吹哨,唤来一只金刚鹦鹉,他从怀中掏出枚浅洲海域特有的贝壳,系在鹦鹉腿上,“去!把老子的船队都叫来!”
他转头啐了一口,“上回在金牙湾劫粮船没尽兴,今天就算把命搭上,也要在这铁王八身上开几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