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心里又细,嘴里又爱刻薄人,她若听见了,怎么样呢?
“好姐姐,原是我年纪小不懂事,说错了话,多亏姐姐提点,我以后再也不说了!”那丫头说着,愈想愈害怕,莺儿两句话便吓得她脸色一白,众丫头听着也俱是面色苍白。
莺儿含笑道:“不妨事,各人干各人的也罢了,咱们家,还没有她撒野的理儿。”
“罢,罢!不说她了,没得叫人晦气!”众丫头纷纷点头,住了嘴,强忍着啐林黛玉的想法。
她们心里想着,若真叫林姑娘记恨上了,那岂不是很恶心?
小名取叠字常见,若是像字这种正式的,便不可妄议了。
话说宝钗听了薛蟠为黛玉取的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思忖了片刻,便笑道:“哥哥取的字可不算好。”
她的笑眼如水杏般,眼角微微扬起,轻笑出声。
宝钗放下茶杯,轻轻站起身来,向众人笑道:“各位向日读书,岂不闻古诗中有一句‘月明林下美人来’么?”
众人皆摇头不解道:“未曾听过,薛姑娘快莫要考我们了。”
王霈尘也没听过,不免失笑道:“这许是表妹杜撰的了。”
宝钗眨了眨眼,困惑道:“既这么说,倒是我记错了。只是这句诗我却觉得很熟悉,况林妹妹如同世外仙姝,巧的又姓林,又生得这么个好模样,依愚见,就单一‘姝’字,可好?”
薛蟠一摸脑袋,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连连赞叹宝钗说得对,又赞黛玉应是仙女下凡。
林姝。
晏弦思正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众人刚才说的他全没听见,猛然一听,便回头看了林黛玉半日,“嗤”的一声笑,指着林黛玉大笑不止,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忙叫道:“是鼠!鼠仙!”
该死,该死!
“我的小祖宗哟!”奶娘忙上前抱住他。晏弦思还兀自指着林黛玉笑。
林黛玉脸色一白,她的面色瞬间青白变换起来,她忙看向林海,可林海就像受了恩典一般,薄薄的嘴唇浮上一丝笑,就差感激涕零。
若面前的人是官家,林海怕是早已一连磕了几个响头。
王霈尘听闻这“姝”字,又听晏弦思这么一说,差点笑出声,再仔细一看黛玉形容,果真是鼠。
宝钗见晏弦思如此心直口快,正在恼怒,又见王霈尘忍着笑,又见他并不说什么,不由有些着急,连忙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莺儿本来也想笑,听了宝钗的话,便忙掩住口,想笑的冲动也抑制住了,她向晏弦思的奶娘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姐姐这边请。”莺儿一面说,一面领着奶娘去给小少爷洗脸,一直送至门口,目送着他们出去,才抽身回来。
众人却都听见了这话,也不在意林黛玉的想法,纷纷留神细看起林黛玉,都笑起来了,点头笑道:“果然不错。”
唯独莺儿见了,正色道:“女孩子家的脸皮薄,哪有说人家姑娘长得像老鼠的,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些,恐外人不知道的,倒说我们薄待了林姑娘。”
众人见莺儿说的合情理,又是有体面的大丫头,也都一笑了之。
林黛玉狠狠地瞪了一眼晏弦思离开的方向,她气的几乎要跺脚,可谁知林黛玉的面色愈发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连手指都难以屈伸,林黛玉用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痒……好痒……爹……!”
林海神色一凛,他终于意识到了,林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忙取下林黛玉手腕上的珠子。
王霈尘走至他面前,面上带着笑,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林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他在拖延时间!
林如海憎恶地看着王霈尘,王霈尘正不怀好意的笑,他平时不爱笑,可笑起来却是那样的恶意。
他那双带有嘲弄的眼睛在林海的脸上逡巡。“我了解你,”那双眼睛似乎在说,“我看透了你,我很清楚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