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溪拿着钱,悠悠晃晃地买了一包点心,还不忘买几个心心念念的包子,味蕾带来的幸福感总是这么直接干脆,毫不迂回,也感叹人吃得苦足够多了,才知道一个小小的糕点就能使人瞬间忘忧,所以说人烦恼大多都是因为日子太舒坦,吃得苦还不够多吧。
一手拿着吃的,一手抛玩着钱袋,心里盘算拿出一些钱,给刚刚的小男孩留一点,再让他买点吃的分给其他人,虽不能普度万人,救万人于水火,但是力所能及的尽绵薄之力倒是可以的。
吃着糕点,闻得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本能地侧身一看,玲珑出现了,骑在上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有钱的“叫花子”。
拿起包子就问:“叫花小哥,来一...”,话还没说完,倏地就被大力拽上马:“跟我来。”落溪根本没有防备,叫花子说完,就将落溪稳稳落在自己的胸前,策马向前。
落溪赶紧将嘴里的点心吐出来,粉拳在握,愤怒挣扎道:“胆大...你是何意?找打吧你。”言毕就要出手。
“别动,这马的脾气你比我了解,想要惊怒它,一起来个粉身碎骨?”男子低沉的声音威胁道。
落溪当然知道玲珑的脾性,真要是躁动不安惹恼了它,这一条街上的摊位估计也囫囵不了几家,粉身碎骨的人又何止俩?
少女便不再动弹,任由这个脏兮兮的叫花子将自己环抱入怀。她极为恼怒地忿道:“你小子当街抢人,未免太胆大了些,一会我让你知道你怎么死的。”
“好,那我倒要看看小娘子的本事了。”身后的人却没有丝毫畏惧,唇角一勾,反而在行至宽阔处以后,还快速调整坐姿和腿部压迫,使得玲珑得令一般,很默契又自然地加速奔跑。
看得出来这人骑术精湛,玲珑这么快已被策反,丝毫不认生,还与他配合得如此和谐,当真是“娶罢新亲忘了娘亲”。
落溪好气又无奈,这皇都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不容易混啊。
既然下不去,又无法反抗,少女便缩了缩身子,尽量保持自己上身悬空,免得碰触到这个讨厌的人。
可不曾想玲珑又一疾驰,落溪轻盈如棉的身体便牢牢贴住身后之人的胸膛,暖意自脊背散开,且有周边凛冽的秋风,稍带来了温润古朴的熏香,这种味道像是来自一种辽远之处树脂的清香,又如刚出浴寒梅的清凉幽香,萦绕在鼻尖的一刻,让她竟有一瞬恍惚,此人,并不讨厌,甚至,有些美好。
勒马立定,落溪逃也似的下了马,这种恍惚立马消没掉,转过身来就要与此人翻脸,却看到此人神色淡定,眼神清明,嘴角含笑,并无任何丑陋轻慢之意,这怒气又消了一半,只问道:“这皇都是没有王法了吗?一个叫花子竟然如此无礼胆大?找个王爷王姬管管吧!”
“何必他人?本王在此。”此人厚脸皮地接茬,脸上虽然蹭了很多灰尘,但是五官好看,眉眼俊朗,笑起来如清风吹起澹澹水波,为阴冷的天气开了一束光。
“休得胡言,赶紧去河边洗洗你的脸,照照自己是何人吧。”落溪只当他是浪荡闲散之人,说些浑话,定是穷困潦倒堕入歧途,“我身上就这点钱,还是拿我的宝贝玲珑换来的,你想要从我这再拿回去,得要个本事。”初出茅庐,落溪对自己的身手还是相当自信,根本不曾想过对方会师出何门。
眼前的男子突然敛起笑意,正经起来仿若从容淡雅的修竹,似乎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只拉过她,停在一个大酒坛后面,侧首远望。
落溪满脸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追看,竟然是那一个偷钱的少年,落溪细耳听到,他竟然在开心地和旁边的伙伴分享自己的“壮举”,并且表示还要再一次行动。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不劳而获,终会被害之。你这钱,还要给他吗?”男子指着落溪手中的钱袋问道。
这话落溪听得明白,原来是这叫花子不忍自己被骗,特意带自己来看这一幕。
落溪此刻的内心,犹如火石飞星,吃口饭,真就这么难,不是被骗,就是发现被骗,出来混,真是不容易。
本欲立刻上去收拾一番,但忽而想起来什么,转过头来,不忘答谢:“谢谢你了,叫花小哥,适才误会你了,这些糕点你拿去吃了,全当我向你赔个不是吧。”
落溪说完,想到一个随手能拿出三百两的叫花子定然不缺什么点心,便又悻悻然缩回手来,只觉自己这点心仿若一时间配不上这位叫花子一般。
云澈见状,拿起她手里的点心,放在嘴巴里轻咬一口,吃相相当斯文,根本不像挨过饿的人。虽如此,少女仍立刻满脸惊喜,顾盼之间的嘉柔灵动之态和刚刚愤怒凌厉的女子恍若两人,云澈也忍不住木然地对她轻柔一笑。
忽而,落溪留下糕点,从云澈身边疾风而过,霎时来到那少年身边,不由他分说将他猛揍一番,任男孩哭爹喊娘都毫无用处。
待拳脚烟雾平静下来,落溪内心的愤怒才稍稍平息,看着那少年嘤嘤哭泣求饶的样子,瞬时间又心软下来,不过是个孩子,打挨过了,教训长到了,接下来应该让他做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