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着两人,多数是惊叹向正雁竟然活过来的,但也有不少人在偷瞄向还寒。
“这么久没醒来,门派里多了不少生面孔。”向正雁缓慢地在长阶上走,喘气的声音很难让人忽略。
“嗯。”向还寒看见有人窃窃私语,盘算着到时候向正雁若问起,说赤天峰那些人恶意传的便是了,所以不欲多解释。
眼下他着急的是旁的事,现在已然正午,若等到向正雁与陆尧生喝完茶叙完旧,定要让江熄等上许多时间。
碧天峰多植松柏,即便日头高照,也不觉燥热,反而有阵阵沁人心脾的草木之气,耳边还有溪水之声,一派幽静感。
这样的幽静一直延伸到陆尧生的住处,门半敞着,院中有人声。
向还寒上前扣门,原本以为会看到弟子来,转眼想到碧天峰哪来其他弟子,果不其然看到陆尧生亲自来了。
“正雁,你醒了?”
陆尧生只是微微一惊讶,转眼便笑了:“不容易啊。”
向正雁微微行礼:“叨扰陆峰主了。”
“哪里哪里,快请进。”
屋中的客人大约是听到了声音,也出门走来,隔着几盆秋菊瞧清楚了向正雁的模样。
“真是你啊,向正雁!”
陆尧生的客人年纪约莫五十岁,但声音爽朗,快步走来,一掌就拍上了向正雁的肩:“我有数十年不见你了!”
“咳咳咳。”向正雁有些遭不住。
“桂长老还是手下留情的好,向坛主卧床两年了,如今刚醒来。”陆尧生忙与向还寒一人一边扶住了向正雁。
向正雁直了直腰:“昨日刚醒。”
后面三人谈天说地,向还寒就自觉去煮茶,却见炉前已经坐着一人。
陆寻抬眼看了眼来人:“有什么事?”
向还寒举了举茶壶,示意是来添水的。
“水还没开,需等等。”
向还寒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两人中无论是谁出手,这壶水烧开都是眨眼间的事情,没有等的道理。
“上次小比我虽是赢了,但你的身手让我印象深刻,今日有空,不如来切磋一番。”
向还寒眼睛往身后的院落看去。
他想,万芳楼那次他带着假皮,招式也是用的筑基后段的,不该被认出来才是。
回过头来,他为难道:“陆峰主眼下有客人,再说我尚未筑基,师兄与我切磋有何意义?”
“真的没有筑基吗?”陆寻质问的眼神如有实质,犀利而坚定地看着向还寒。
“没有。”
干脆的回答,向还寒没有丝毫迟疑。
“听说向师弟经常下山。”
向还寒答:“生活所迫。”
陆寻抬眼:“去的是万芳楼还是藏春阁?”
向还寒微愣,陆寻到底是哪里漏出了破绽他尚不清楚,亦或者就是在诈他也说不准,于是立刻收起表情,装作不懂:“师兄在说什么?”
“你袖子脏了。”陆寻朝下看去。
向还寒闻言低头,但并没看见哪里有脏的痕迹。
陆寻没再说别的,只一抬手那陶炉中的水便沸腾得溢了出来,他起身,让向还寒稍等一会,他去取茶来。
碧天峰的前任峰主应当是个广收门徒的人,一路上山能看到不少弟子房,到了此处也是房屋众多,但是却没怎么有人走动。
泡好茶后向还寒便往回走去,但向还寒走出去好一段路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再次去看自己的衣袖……
无甚特别之处,只是手腕上有因同生共死蛊而缠的绷带。
他举起手来,绷带也随之露了出来。
两人在花楼交手时,由于他的招式过于消耗灵力,所以袖子被烧了一截,可是就算陆寻在别处也注意过他的绷带,也应该没办法这么武断的下结论。
既然被盯上了,那日后便需得小心行事。
“你这弟子真不错,有二十岁了?”
向正雁点头:“刚二十。”
不知道三人聊了些什么,只是当向还寒回去添茶的时候,那桂长老眼神频频朝他看来。
下山时候向正雁才同他解释缘由:“陆长老说准备也让你跟着桂长老去做任务,他说你小比的时候表现得不错,不仅打败了宋晚枫的弟子,还接下了陆寻的招数。”
说这话的时候,向正雁的语气并不是带着赞赏,他一贯是教育向还寒要学会藏起锋芒来的。
“我隐藏实力了,是刘韶功夫不到家,至于陆寻……是弟子一时昏头,但输得太惨,终归不好看。”
“歪道理。”向正雁去看向还寒。
二十岁的青年与十七八岁那时候不同,多了些沉稳,也有了很多主见,但这个年纪的人都套不过一份虚荣心。
“桂长老门下有不少弟子,与你年纪相仿,大概是想撮合你们。”
向正雁下山更慢了,瞧着力气都快耗尽了,向还寒也跟着慢慢往下走。
“多见一些人不是坏事。”
“嗯。”向还寒敷衍道。
“不感兴趣?”向正雁思索道:“那你在乎什么面子,不是在孔雀开屏吗?难不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没。”向还寒脱口而出,但脑子却想起些事来。
他当时不曾放任自己去输,甚至还不露声色地想办法伤了陆寻,这一切,他都是想让江熄看到的,这就是所谓的“孔雀开屏”?
“没有也莫急,感情一事还是要看机缘的,不过这次桂长老的任务,你还是跟着去吧,我马上就要闭关了,从前带你做任务少,这次就当做场磨炼。”
向还寒看了看日头,想起藏春阁里的人来。他若是跟着去了,江熄该怎么办?
“怎么在发呆?”
向还寒犹豫了片刻,拱手道:“师父,我现在有一份活计,所以这任务我去不成了。”
向正雁眸光如常,但还是有些隐约的不解:“你这两年辛苦了,活计不重要,你现在当是增进修为去见世面的时候。”
“我想有始有终。”向还寒坚持道。
向正雁忽然生出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但也没有硬摆出师父架子来让向还寒必须去,只道:“约摸着还得一个多月呢,桂长老这次会集结不少人手,你慢慢考虑。”
向还寒点头,将向正雁送到巳渊坛后便马不停蹄要下山去,走得时候脚下是一把铁剑,让向正雁这个做师父的心底难受了一下。
向还寒急切地来到藏春阁,却没找见江熄。
“公子在找阁主吗?他今日还没来,兴许昨晚上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长水在向还寒身边踌躇地站了一会,说话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藏春阁的人都知道自家阁主是有家的,但是这几日阁主天天来这里,他们也快习惯了,但是过了午后这对道侣谁都没来,还有人说是在别处温存呢,但看样子不像如此。
“好。”向还寒回答地很平静,但是他匆匆而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平静下来。
到底在急什么,就算晚来了又能如何呢,左不过听江熄一顿抱怨罢了。
唉。
心烦的时候,向还寒就开始练剑,向正雁是金灵根,从前传授他不少剑法,当灵力靠不住的时候,剑法就是一个修仙之人最后的筹码。
他踩着日光,瞧着它一步步退出院子,终于听到有脚步朝这边走近。
江熄带着满面笑容而来,比昨夜里还要高兴几分,老远他就看见向还寒在练剑,看来自己备的这份礼一定能令人满意。
长水狗腿地问道:“阁主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又有什么好事?”
“好事倒是没有,但多少能令人开心,放下了一桩心事。”
向还寒静静地看着江熄走来,表情一直很凝重,江熄以为是自己来的太晚了,压下过分弯折的嘴角,正经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来晚的,等很久了?”
长水还没走开,先向还寒一步道:“公子也是刚来,两位今日倒是晚到得都很有默契。”
江熄松了口气:“他估计就是喝多了,他那酒量实在令人瞧不上。”
当着长水的面,向还寒没有解释,忍下了自己喝酒不行来,等长水走后才说:“我师父醒了,我陪他去了趟碧天峰,耽搁了些。”
“醒了?”江熄有些不敢置信,他以为就向正雁躺了两年那模样,恐怕都凶多吉少了,居然真给治好了。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那你以后还来吗,你还欠着不少钱吧,就算不缺钱的话,你们巳渊坛也得重建一下吧……你的蛊虫还在吗?”
“我没想离开,我只是想跟您讲我为何来晚了。”向还寒撩起袖子:“蛊虫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