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一切的向还寒好像毫无芥蒂。
而且谁说他害怕了,他就是不想被人看见这副样子罢了。
江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除却方才的不知所措,诚然身子是舒服的,但他没有命令向还寒要做到这种地步,而且向还寒原本是要离开的,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要这样?
江熄舒服地抬起下巴,手用力抓着石壁,身子不自觉地弓起来,明明箭在弦上,但是他却分神开始想向还寒的动机。
他睁开被泪和汗浸润的眼皮,看见向还寒被打湿的眉毛和头发,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滚动。
向还寒长得真得万里挑一,即使那水将他蓬松的头发打湿贴到脖颈上,哪怕他没有华服在身,只蜜色的皮肤和蓬勃的肌肉便让人难以已开眼睛。
只是皱着眉头又张着嘴的神态不像他,他不该这样侍奉一个人,他该是直接地说着“您不该这样”,然后看着自己开出的灵石无动于衷的人才对。
可是每一次,向还寒都屈服了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厉害,只是因为他有必须要做的事。
所以这也是必须要做的吗?
“嗯……”江熄浑身颤抖了一下,眼前的雾气更加迷蒙。
他侧过脸去,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咬着唇,挺着脖颈,好似全身都是红色的。
他刚才是照顾到我的自尊心所以不睁开眼的,江熄如此想到。
江熄没法大方去看,光是听到声音都羞愤到恨不得重新闭上眼睛,更遑论这声音还有着画面。
□□,忘却凡尘,尘埃落定后才重新找到了呼吸。
江熄一只手撑在向还寒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艰涩:“我要杀了你。”
有些话是不经过脑子的,比如江熄此刻只想毁尸灭迹,他胸口一起一伏,无论再如何重复,都没有凶神恶煞的感觉。
“我要杀了你。”
江熄看着向还寒,这人的眼圈和嘴角都都红了,听见他的愤怒并没有开口。
向还寒替他毁尸灭迹了,大概没人能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毕竟没有人会剖开向还寒的肚子去瞧一瞧里面有谁的子子孙孙。
可江熄还是气。
“你!”他手上用力,将向还寒摇得站不住,声音颤抖道:“你怎么能……我说了让你放开……”
自己说了让他放开吗?江熄话出口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刚刚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
向还寒垂着手,随着江熄的力气摇晃,却悄悄张开了结界。
秋夜还是凉的,江熄坐在石壁上,比不得药泉中暖和。
感受到身边的温热,江熄那一腔愤懑瞬间忘了如何发泄。
滴水不漏的向好人。
“回话!”
江熄也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但不想只有自己在这里像个疯子。
向还寒顶着江熄的手抬头,话语字字清楚:“我若说出去半个字,您尽可以杀了我。”
“……”
江熄听愣了:“向还寒,我真的不懂,我……我不明白,要不你直接说明白些,你想要什么,不然我只会觉得你……不可理喻。”
怎么会有人把守口如瓶说得这么恐怖。
更何况,这次双修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向还寒不对劲,像是憋着一股子狠劲,却又克制着没展露出来,难道还是自己看到他精神小兄弟惹得祸?
久久不回答的向还寒终于开了口:“没什么,少宗主不是说我喜欢公平吗,这就是我要的公平。”
他翻身上岸,一直闭着眼,然后朝江熄伸手:“谢谢少宗主救我。”
话争论到一半,对方突然来了句“谢谢”?这人是不是真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在为何生气!
公平?他为双修付出灵石这叫公平,可帮自己能获得什么,姓向的是脑子被驴踢了吗,这笔账算不清楚了?
不过“拿你解决”这话好像是自己先说出口的。
烦躁,闻九宴这汤池里会不会掺杂了令人神志不清的玩意,怎么一件件事、一个个人都乱七八糟的。
江熄烦躁到没理向还寒的手,自个站了起来晃荡两下才稳住身子:“不敢当,是您救我命在先。”
向还寒没说话,收回手召来衣衫,递给江熄。
江熄发现,自始至终,向还寒的脸上似乎只有一副任打任骂的表情,这让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太重。
这样一个旖旎的夜晚,不该是用这种语调作别才对,他也不想如此说话,但话就这样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其实从前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说了就是说了,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但是向还寒不一样,他是真的拿命救了自己,为这点事有芥蒂实在小题大做,自己的胸襟也不至于这么小。
唉……江熄想要找补一下。
他抓了一下胸前,添了一句:“下次别逞强救我,我担不起别人为我而死,而且救你本就是我的事,你是我带你来的,不必谢我。”
“还有,刚刚说杀你的话是气话,但气是真气。”江熄攥着拳头:“未经我允许,别再如此了,我不需要人帮。”
有些事太过私密,以至于江熄也觉得自己似乎不可理喻起来,怎么就放任了,事实上,这种事都完成后才放狠话的行为没有任何用,更不用提他现在的态度软了下来,连威慑力都没有。
果然,掉入欲望里的人会变得没脑子,连推开都忘了推开。
江熄在懊悔,半晌后听到向还寒回了声“好”。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好像又回到在毓清阁双修的那天晚上,尴尬再次袭来,只多不少。
闻九宴第二日见到两人的时候,远远就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当时还不知道为何,把脉后却有了一丝猜测。
“年轻人还有伤病在身,不要纵欲。”
话是对着向还寒说的,烧了一整片脸的红,一旁的江熄听完就果断拒绝了把脉。
“讳疾忌医也不好,少宗主,手来。”
江熄背着手:“我无碍了,我自个的身子我最清楚。”
“你最清楚?清楚的话就应该知道灵力耗尽应先凝气,而不是想着走捷径,去化用别人的灵力。”
“你!”江熄左右看了看,小声道:“闻圣手德高望重,可不能说无凭无据的话。”
闻九宴写着药方,嘴边带笑:“他体内比起前日少了一阶的灵力,而你眉间发红,神态慵懒且脚步虚浮,那一阶灵力去了哪里,需要我去寻个有道侣的来问问吗?”
江熄嗤笑:“他少了灵力是他的问题,我虚浮是我身体底子差,您老人家脑子里装着不干不净的东西,才会看谁都有染。”
“呵。”闻九宴抬起眼来,朝外喊道:“阿路。”
“师父唤我何事?”阿路跑进来。
“昨晚你是不是看见他俩……”闻九宴眉毛飞舞地问道。
“咳,行了。”江熄及时打断了话。
闻九宴笑得更嚣张了:“阿路你出去吧,嘴硬这病治不了。”
江熄抿着嘴,不做声,瞪了眼向还寒,都怪这家伙突然抱上来。
向还寒似有所感,便朝闻九宴解释道:“昨晚我醒来后忽然听到有人来,情急之下保护少宗主,没想到是您的弟子,并非是您想的那样。”
闻九宴有些意外:“真不是?那江少宗主急着遮掩什么?”
江熄攥紧的手松开不少,一派行得端坐得直的语气:“毕竟是让小孩子看到了不好的画面。”
“难不成是我多想了?”闻九宴狐疑。
“不然呢?您从哪里看我同他像道侣的?”
闻九宴看了看眼前郎才郎貌的两人,问江熄:“若不是道侣,你会亲自带他来?”
江熄环胸道:“他负伤是为了救我的命,我不该知恩图报?”
不知道为什么,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开始操心小辈的终身大事,连闻九宴这种凡心一直未动的人也不例外,江熄真的很无奈。
见闻九宴还要再猜,他及时说道:“我若真有了道侣,肯定会昭告天下,遮遮掩掩做什么?到时候肯定登门送来请帖,您就等着包个大份子钱吧,不会少了您的。”
“好,好。”闻九宴又抱歉地看向向还寒:“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我平日没这么爱瞎想的。”
向还寒摇了摇头,行了半礼,只是叠在下面的左手心里有一排指印。
闻九宴赶紧岔开话题,问阿路:“那百鸣是不是能飞了?”
自江熄昏睡过去后,阿路就担起了照顾百鸣的责任,他十分喜欢这只骄傲的神鸟,几乎是一刻都不离开。
“能了师父,两位仙长是要走了吗,不多留几日?”阿路扁着嘴看向江熄,可怜巴巴。
闻九宴喝了口手边的茶:“在我这里呆这么久才下山的病人,出去是会砸招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