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药、方剂、针灸等,与凡间医术相似,的确是最为浅显的部分。
霭蓼乃是医仙,她将仙家灵力融入医术之中,二者结合,方能为仙界病患疗愈顽疾。
崔雪时过了第一关,接下来需替霭蓼试药。
霭蓼有意试她心性,明知她怕苦怕疼,却故意将那药弄得极苦,且饮下去后,总有一处疼痛不止。
为了学好医术,给崔寂治眼睛,崔雪时不管如何难受,都按霭蓼吩咐的去做。
渐渐的,她能感受到药汤中蕴含的灵力是如何游走于四肢百骸,疗愈灵根灵脉的。
既明白其中关窍,崔雪时便找到了办法,她先饮下麻药或解药,到再试药时,痛苦就减轻了许多。
事实上,霭蓼极喜欢聪明人,或真正意义上的强者。
她避世居于普茹洞天,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经年累月,未免也太过无趣。
在她看来,崔雪时确有慧根,由她承继衣钵,霭蓼面上不说,心里却得意得很。
“师父累了吧,”小徒儿不仅聪慧,还很体贴,“我给师父捏捏肩。”
“少来这套,有话快说。”霭蓼斜她一眼,却任她捏着,格外享受。
“明日我可否告假一天?我想……去海边。”崔雪时说得小心翼翼。
“去海边做什么?”霭蓼问。
“寄封信出去。”崔雪时低声道,“报平安。”
霭蓼“嗯”了一声,多的便不再问了。
她数千年前就已登了仙道,入了仙籍,人间情爱于她而言,实在遥远得想不起是何种滋味。
是以凡间修士飞升之前,大多需要历劫,而往往情劫最难勘破。
她这小徒儿,也快到这一步了。
冬日海面泛出铅灰,海潮无休止地涌向滩涂,将一切印迹都抹得干干净净。
崔雪时逆着朔风走到海边,将豢养多日并订立了血契的鸽灵放出,替她捎封信回去。
她不知道,崔寂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她曾在记忆里看见,崔寂也出生于一个冬日,若没记错,后天便是他的生辰。
“云暄,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崔雪时闭目合掌,轻声祷告着,希望崔寂能平平安安。
她望着鸽灵振翅而飞,直到它变成一个白点,再到彻底消失不见,她才肯收回目光,一步一步回普茹洞天去。
她多希望,走到半路时,会有一个人突然喊住她说,“你在这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但是没有人来,她等不到那个总是围着她转,什么都听她的人了。
万里之外的谷墨门,关于崔寂究竟该如何料理之事,门主墨秋吟与霆法长老正激烈讨论着。
可惜主角并没有参与。
崔寂刚从奉仙台上下来,生受了七七四十九道雷霆法鞭,腰背上没剩下一块好肉。
在北方密林,他为给裁月疗伤,吸收了太多的魔气,虽有李玄烛帮衬,能哄住霆法长老一时,但到了谷墨门,一审便露了馅。
魔气早已融入他的灵脉,只因有一道禁咒压制,所以他未曾失智,也未曾入魔。
按照规矩,他必须被高高悬于奉仙台,让霆法长老以天授神器雷霆法鞭为他祛除魔气。
受完刑,此事仍不算了,李玄烛竭力保他,请墨秋吟出面相劝,霆法却认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在未讨论出结果之前,崔寂被扔进了一处囚牢,牢中森寒幽暗,唯有高处的一方小窗,漏下些许明亮天光来。
天授神器灼烧魔气,原来是这种痛法。
崔寂只觉自己被挫骨扬灰了一道,鞭痕深入骨肉与灵脉,在其中结成了网,每一个网眼都是神印与魔气厮杀的战场,无论谁胜谁负,都只剩下他满身疮痍。
痛已经不能形容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是被什么法术灵器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幽牢中难辨晨昏,不知过去多久,崔寂忽然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瞧,那有只鸽子!怎么……好像有灵力?”女孩命令着侍者,“去,拿我的弓箭来!”
崔寂不是被这一声喊醒的,而是这一声后,他感受到了崔雪时的灵力。
鸽灵挤不进狭小的窗格,只能探入一条腿,它试图以锐利的墙角,割断腿上绑着小竹筒的绳子。
“师姐……师……姐……”
崔寂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只能勉强用爬的,去靠近对面的天窗。
忽然,墙外“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射穿了鸽灵,它濒死之际,终于割断了腿上绳索!
“师姐!师姐……!”
崔寂已经爬到墙下了,他摸索着伸手想接,却什么也没接到——小竹筒滚进了墙缝中,而那处太高,他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