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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深渊之翼(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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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那个坐在她车上的男人。

第一眼就是英俊,一种直观的、没有异议的英俊。他额头宽正,眉目疏朗,五官之间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象,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庄严宝相之下,他还保持了一份近乎鲁莽的赤诚,仿佛是一个孩子仍在坚信圣诞老人。

崔斯坦注意到后视镜里那双审视的眼睛,条件反射似的朝她微微一笑。娜塔莎立刻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虽然很好看,只是眼睛不会跟着笑。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就像两口沉郁的泥潭,永远凝稠滞塞、水波不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的心灵又会是什么样?

娜塔莎决定先替约书亚试探一下,把把关。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崔斯坦,你是叫崔斯坦吧?”

“嗯。”

“你觉得我们头儿怎么样?”

崔斯坦:“约书亚?他挺好的。”

“只是挺好吗?”

崔斯坦认真想了想:“他温柔、善良、体贴、慷慨……”

娜塔莎:“……”这不是寻找配偶的标准吗?

“最重要的,是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还带我去看了天堂日交接的盛典,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太壮观了!对了,他还把抢到的祝福全给我,自己一根不留。”

他从怀里掏出齐齐整整的五根飞羽,递到娜塔莎面前。

娜塔莎家里这玩意儿多得不得了,一点也瞧不上:“要我说,他就是个傻子。”

“傻子?约书亚怎么会是傻子呢?”

“他傻,是因为他老喜欢把对别人的好藏着掖着,仿佛那是他一厢情愿的事,也不需要人回报。他告诉过你他是怎么救你的吗?可不仅是把你从死神酒馆里捞出来那么简单,他还为你下过‘龙潭虎穴’,字面意义的。”

“可他为什么不对我说呀?”

“因为他傻,我不是都说了吗?但我就不一样,我看不下去——你别介意啊,我们斯拉夫人有什么说什么——我最见不得做好事不留名这种蠢货,明明对别人的好,别人就该记着,为什么要瞒?搞得跟见不得人似的。”

她偷偷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的反应。崔斯坦坐在一大包东西旁边,此时竟显得有些拘谨,拼命靠近另一侧车门,仿佛那些东西烫人似的。

“我居然……欠了他那么多……”半晌,他才喃喃地说出一句。

娜塔莎得意地看着他知道真相后仓惶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帮我个忙好吗?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永远不要忘记是他救了你。如果你忘了,我发誓,我会亲自让你想起来,而且这一次,我会把这件事牢牢钉在你的脑门里,永远也别想取下来。”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前面刚好有一个弯道,她打满方向盘,又猛踩刹车,车尾漂移了一下,崔斯坦的额头狠狠磕在了前排的靠背上。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娜塔莎“嘶”了一声——这一下撞狠了,不知道头儿会不会怪自己——崔斯坦倒是毫无表情,就好像感觉不到疼,只用一种十分郑重的语气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不会忘。”

等到了约书亚家,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刚开始大家都忙着搬家具,把家里现有的布局作了微调:将原本位于一张床两侧的床头柜移到同侧,再将另一张床靠墙放,这样就起到一个分隔作用。又开始在公寓的白墙上敲钉子、调整水平尺,好把那些没什么用还沾灰的油画、挂毯等展示出来——崔斯坦坚持要将那张有树和两个小孩的挂毯挂在正对着床尾的位置,这样每天只要一睁开眼就能看到。约书亚又腾出自己的一半衣柜给他放日常衣物。忙了半天,等大家终于能够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月亮都已经挂在中天,和潘瑞戴斯之心交相辉映了。

家里没有像样的大餐桌,大家伙只能将就一下,挤在那只圆形的铁艺小茶几旁边。约书亚叫了“飞犬宅急送”,一只哈喇子垂到胸毛上的白色飞犬叼着一大袋快餐撞上他的玻璃窗。

小汤米不由得想起被关在家里的小金,触景生情道:“它好可怜啊,明明闻得到食物的香味,却没有人能喂它……”

“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卡梅拉拽拽地说,“比起耶梦加得,这些飞犬已经算养尊处优了。”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她们会不会喂饱牠。

猎魂兽一旦和主人缔结了契约,就会停止自主的狩猎活动。牠们的利爪只为主人服务,尖牙只为主人杀戮,因此就需要人来喂养。耶梦加得平时和路西法的赫尔墨斯共用一间食槽,赫尔墨斯总是仗着自己是头兽就欺负牠,抢牠的食物,但愿母亲会管管牠。

约书亚给每人倒了一杯白葡萄酒,轮到小汤米,他换上果汁。娜塔莎嘲笑说,小汤米永远不会长大,难道打算让他喝一辈子果汁?

大家轮流把盏一番,七嘴八舌地说了许多祝福的话,轮到约书亚与崔斯坦碰杯,他忽然发现他额头正中有个红印。

“你额头上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小心……”娜塔莎急欲开口主动承认错误,却被崔斯坦的眼神镇住,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天使的吻痕。”崔斯坦镇定自若地开口道,“它提醒了我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一件我发誓决不能忘记的事。”

约书亚将酒杯靠近唇边抿了一口:“什么事?”

崔斯坦的棕色眼瞳中映着灯光,也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杯中酒:“请允许我保守这个秘密。”

约书亚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娜塔莎心有余悸地闷了一大口酒。刚才崔斯坦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太可怕了!就好像森林中的豺狼虎豹见了万兽之王要避开目光,她刚才就是这样,在一瞬间像触电一样垂下眼睑。

可是现在她再偷偷地看崔斯坦,他的眼里却再没有了那种威慑,又恢复了平日里带点忧郁的,泥潭一般的宁静。

“娜塔莎?”

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发现是约书亚在叫自己。

“你还好吧?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反应,是身体不舒服吗?”

娜塔莎佯装无意地抬手,蹭掉脑门上冒出的虚汗:“我没事,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刚在问你,今天的工作还算顺利吗?”

娜塔莎:“一言难尽……”

“人间出大事儿了,头儿!”

马克几乎是幸灾乐祸地插嘴,但他立即就意识到自己不道德的态度,灰溜溜地缩起脖子,躲到一边。

“还是你来吧,我看你有很多要讲。”娜塔莎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翘起二郎腿,乐得省下这番口舌,好继续在暗中观察崔斯坦。

真把发言的机会让给他又不讲了。马克卖起了关子,一副“宝贝,最好别让我开头”的神情,手里的酒杯晃出了漩涡,淡金色的酒液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发出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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