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事儿,我还管非管不可了。
我半真半假道:“好小子,这会儿你倒装起来了?不是刚才哭着、喊着求我叫上梁缘的时候了?”
李乐依旧不上道,拖着长腔狡辩说:“姐夫,你可不兴造谣呀,我什么时候哭着喊着求你了?”
见他上钩,我笑着说:“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嘛!我可是有人证的。月牙儿,我跟你小舅舅通话时你就在旁边,你说说,小舅舅有没有跟爸爸说无论如何一定得叫上小舅妈?”
月牙儿弯起眉眼钻进梁缘怀里,甜声答:“有。”
显然,梁缘对月牙儿的答案甚为满意。透过后视镜,我瞧见她挑眉瞪了李乐一眼,眼角眉梢噙着止不住的笑意。
见此一笑,我心知大功告成。
哼,小小李乐,我拿不住你姐,还治不了你?
——03——
梁缘开怀起来,便不再缄默,几句话就交代清楚两人为啥别扭,缘由很简单:李乐研究生毕业后不想继续读博,想参加工作。
对此,梁缘持反对意见。
我并未听出其中关键,玩笑说:“他想读书就叫他继续读书,想工作你就叫他工作呗。读书固然有读书的好,可工作也有工作的妙呀,你说对不对?这么点小事,也至于你俩别别扭扭一星期不联系?你们怕不是因为之前没吵过架,所以想找个由头体验一把吧!”
李乐满腹哀怨,可面对媳妇和姐夫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喃喃自语:“早说了,我们自己能处理。”
梁缘欲言又止:“姐夫,你不知道,他不是不想读博,他是怕……”
怕什么?
我掐指一算,瞬间了然:还能怕什么?当然是怕花家里的钱了。
读博又得至少三年时间。期间,他几乎没有收入,因此想要读博必然离不开家中的支持。偏偏今年岳父大人从部队退休后,收入远不如前,而且岳父最近的状态也令人忧心。因此,我想在李乐心里,他一定觉得明年研究生毕业后直接就业,不给家里添麻烦才是明智的选择。
停顿片刻,梁缘继续道:“我跟他说过,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他垫付学费和生活费,可他死活不答应,非说要等工作稳定以后再考虑在职读博。姐夫,反正我是说不动他了,你快帮我劝劝吧。”
李乐不想吃软饭。
作为男人,我抱以深刻理解。只是,想要劝解却不能急于一时,于是我先安抚梁缘:“好,这事交给我了,抽空我跟他聊聊。”
抽空。
没过两小时,我便偷得空闲。香山顶上,梁缘带着龙凤胎在远处玩耍,我和李乐并肩而立,眺望漫山红叶。
微风过境,夹杂些许秋凉。
我率先开口:“乐乐,你到咱们家多久了?”
我当然知道答案。他是小学二年级,八岁那年随阿姨嫁过来的,现在他读研三,二十四周岁,因此他来这个家里已整整十六年了。
李乐默了片刻,道:“姐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知道爸一直拿我当亲生儿子,姐拿我当亲弟弟,你对我也很好。可你们对我越好,我就越不想亏欠。从小到大,我从没为家里做过什么,却一直在接受所有人的照顾,这真的让我感觉自己很没用。姐夫,我今年二十四了,我不想再索取,我想靠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算一时不能回报你们,我也不想继续拖家里的后腿。”
正如他所说,他早就是我们的亲人。亲人嘛,老的照顾少的,大的照顾小的天经地义。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似乎从未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过:假如我是他,能否心安理得的十几年如一日的承受那“突如其来”的善意与照拂?能否理所当然的只当那一切是亲情,而非,呃……负担?
他这样想,当然是在钻牛角尖。
可牛角尖之所以是牛角尖,便在于人一旦陷入,就很难独自走出来。想到这一层,我逐渐开始理解,为何他青春期时忽然那般抗拒与身边的人亲近。如今回想起来,恐怕彼时他就曾钻过这样的牛角尖——由于感觉亏欠,而本能的疏远。
我并非心理医生,面对如此复杂的心理问题,自然束手无策。我所能做的,惟有将一切交给时间,顺其自然。
对于他眼前的困难,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嗯,你这样讲我大概理解了。我跟你的想法一样,大老爷们儿,怎么能伸手向家里要钱?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提供助学贷款,等将来你毕业挣了钱再连本带息还我。你也知道,我好歹是个小公司股东,多少有点闲钱的。”
他道:“姐夫……”
从语气判断,他是想拒绝。我忙打断:“怎么你是担心自己专业没前途,怕将来还不起?”
他说:“我专业好着呢。”
我手搭上他肩头,道:“那不就得了?老爷们儿讲话嘎嘣利落脆,你一个字‘行’就完了。”
他鄙夷望我:“姐夫,你确定不需要先回家请示下我姐,再来问我的意见?”
我大手一挥,大言不惭:“用不着,家里钱都归我管。”
银行卡的确在我这儿。只是真要动钱,我可不敢不跟唐雅商量。否则,我会死的很难看。
别问我为何会知道,我只能说,那都是血与泪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