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咀嚼的动作一顿,瞧瞧那块糯米藕,偏头与她对上视线。
“你吃。”他特意嘱咐过“食不言”,江鹤雪便没出声,只跟他比口型,转而又夹了一块自己吃着。
面前青年的耳缘却是慢慢透了红,盯着那块糯米藕,终于动了玉箸吃下,没说话。
“你耳垂上居然有颗小痣。”江鹤雪打量他几秒,终于忍不住出声。“分外漂亮。”
沈卿尘耳垂彻底红透,静默片刻,艰难地开口:“所以,这是你用你的玉箸,给我夹菜的原因?”
江鹤雪一愣,望了望自己手中的筷子,又望了望他盘中已不复存在的桂花糯米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倒不是她计划中挂鱼饵的一步。
但他这般……
江鹤雪弯唇轻笑:“若是好洁,小神仙,你不应当羞,应当恼。”
“所以,你为何要羞?”
“当成间接吻……”
“阿雪!”沈卿尘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告饶。“我会帮你在宫中留意一二。”
江鹤雪满意:“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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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膳用过,沈卿尘耳后薄红终于散去。
江鹤雪没急着起身,拿过一旁高几上的西洋镜,兀自照看几下,从荷包里取出一盒口脂。
装模作样地抠了一下盒盖,便推给沈卿尘:“帮我打开。”
沈卿尘望望对镜欣赏着自己美貌的江鹤雪,依言照做。
瓷盒里的口脂是鲜妍的海棠红,芳香馥郁。
沈卿尘鼻尖轻耸,重推给她。
江鹤雪用手指点上口脂,红唇微张,细细涂抹。
西洋镜反射出她纤浓卷翘的长睫,细白整齐的贝齿。
沈卿尘蓦地别开视线。
江鹤雪透过铜镜将他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轻笑出声。
她抹匀口脂,唤他:“小神仙。”
沈卿尘不得不转回视线:“何事?”
江鹤雪轻轻抿唇,冲他弯了个笑:“好看吗?”
她好像在问口脂。
又好像在问旁的。
但答案都一样。
沈卿尘顺从心意,低低“嗯”了一声。
耳缘重新泛红,比她唇上海棠红的口脂更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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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再回千香坊,沈卿尘不敢再多留,拿了她选好的侧柏香便要离开。
方迈出门,衣袖却忽然被少女轻轻拉住,沈卿尘被迫回身,望向笑盈盈的江鹤雪:“还有何事?”
“只是忽地想起来,还没问过你,”江鹤雪只一瞬便松了手,神色如常。“你可定下了姻缘?”
她想得简单,若是沈卿尘已定下婚约或已纳了王妃,他再怎么方便,也是万万求不得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道理她自然明白,先前拜托的青年郎君也都是未定亲事的。
若是因着她叫他们产生嫌隙,她可就歉疚不已了。
但沈卿尘会错了她的意,沉沉望着她,琥珀色的桃花眼浸着莫名的情绪,半晌,才道:“暂未。”
“可你现下同我说,是不是过早了些?”他微微弯身,与她视线平齐。“十余年了,头一回见面,便要谈这个么?”
“未尝……”
“你想到何处去了!”
他“不可”二字还没说出口,便被江鹤雪笑着打断。
她似觉得好笑荒唐至极,笑了好一阵,方同他解释缘由。
“既没有,便能放心让你帮忙,不用避嫌了。”她补充。
“你可以不同我避嫌,”良久,沈卿尘直身,想起清晨听到的闲言碎语,低声开口。“但仅我一人。”
他丢下这么句莫名的话,便上了恒安王府候在路旁的马车。
金铃在傍晚的风里重新响起,月白窗帘亦被风匆匆掀起一角。
这一瞬,江鹤雪瞧见了他捏紧扇骨的指尖。
羞粉似雪中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