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尘记得,江鹤雪也找了弟弟十余年。
他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书架边缘。
罗盘没在手边,藏书阁里连枚铜钱都没有,卜不得卦,他只得依着心头的预感,继续听他们的墙角。
“我会帮你找到的。”沈初凝发誓道。“答应过你。”
“公主这般守信,可能答应臣个旁的?诸如,送臣个礼物?”
“你想要什么?”
“手珠?”
沈卿尘后悔今夜出门前未卜一卦了,此番听也不是,不听也别无他法。
一句“手珠”,他又想起江鹤雪来。
雪肤鸦发,眼波娇媚,嗓音沙甜。
抵在他心口的手,是柔软的、温热的,让他想要攥入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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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送心上人的。”隔着几排书架,沈初凝闷声提醒。
“算不得吗?”青年笑着问。“公主,臣算不得,谁算?”
“公主不认,臣就换个方式要公主的答案——诸如,这般?”
一声暧昧旖旎的轻响。
沈卿尘听得直敛眉。
公主是能养面首,□□昌才刚刚及笄,宫里怎能容许个这般散漫无礼、轻佻放浪的去……
“你当然算。”可沈初凝甜笑着应。“且等几日,我送你。”
沈卿尘心中对那青年的斥责霎时惊愕地停住。
这般的行径,竟是奏效的……可行的?
直到他们二人离开藏书阁,沈卿尘的思绪依旧纷乱。
奏效,不奏效。
可行,不可行。
两种打得不可开交的想法里,终于扯出了一线糟糕的清明。
沈卿尘发现,自己忘记观察那个青年的相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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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发现,千香坊这几日的客人格外多。
且以豆蔻年华的贵女为多。
且都心不在焉,视线停在她脸上的时间比在香上的时间多得多。
江鹤雪稍一打听,原是那日与沈卿尘上街之事叫人瞧见,传了些难听的风言风语。
她浑不在意,干脆对着这些个上门的贵女,大肆宣传起香珠来。
香珠如她所预料地受欢迎,定制的单子也接到手软,江鹤雪彻底忙得脚不沾地。
晨起调香,醒泥时串香珠,醒好泥做香丸,每日除了接定制的单子,还会卖店里已调配好的线香,常常连午食都顾不得用。
因而沈卿尘从繁多宫务中脱身再来时,便发现她面色憔悴了些。
“既来了,便进来说说话。”江鹤雪调好香粉,炼上梨蜜,才分了门边的沈卿尘一个眼神。“有日子没见你了。”
“近日宫中事务繁多,一时脱不开身。”沈卿尘进屋解释。
“我们多久没见了?”江鹤雪盯着梨蜜泛起的泡沫,漫不经心地问。
“……半月?”沈卿尘本就失眠,作息也算不上规律,此番又忙得有些颠倒,数不清日子,估摸着给了个答案。
江鹤雪笑了一下,抬头看他:“再想想。”
“……莫非有一整月了?”沈卿尘在她身侧的藤椅上坐下,将手中拎着的食盒放在桌边,放温嗓音。“我的疏忽。”
梨蜜炼成,江鹤雪将之倒入香粉,揉起香泥来,没接腔。
她只觉着浑身倦乏,懒洋洋地不想说话。
但沈卿尘显然以为她生了气,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向她推过去。
“嗯?”江鹤雪放下香泥,望向食盒。
圆润红艳的荔枝整齐地码在白玉盏中,散发出清甜的果味。
她本能地吞了吞口水,抬睫去瞧沈卿尘:“哪来的?”
“东南送来的,我向皇兄讨了些。”沈卿尘解释,停顿片刻,又轻声补充。“记着你喜欢。”
大鱼又在主动咬钩了。
江鹤雪对这个认知极为满意,也有了精神:“我喜欢。”
“……可要尝尝?”沈卿尘见她又没了下文,斟酌着问。
“手不得闲。”江鹤雪揪了一块香泥揉起香丸,见他犹疑,直白地要求。“喂我。”
沈卿尘动作僵住,搭在食盒边缘的手指透了粉。
“我去净手。”他沉默一瞬,妥协地起身。
江鹤雪望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又望了一眼琉璃盏旁侧放着的白玉餐叉,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来。
大鱼倒比她想象中主动得多。
又想掀她的鱼篓了?
那,她自然不介意,再给他添些饵。
且看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