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是晴好,还不算热烈的阳光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泹泹从草地与森林之间流过,恰巧在屋前绕了一个小弯,圈出一小块园子来。
阿特在湾前清出了一块空地,摆了四个木椅,向着小溪围出一个半圆,中央放着一个火架,此刻正烧着火、烤着一些食物。
阿特和尤兰正坐在火边闲聊,见莫雷二人走过来,阿特还笑着打招呼:“日安,昨天休息得还好吗?”
莫雷看了眼贝洛蒙,点点头:“我睡得挺好,就是房里只有一张床,委屈贝洛蒙在床边趴了一夜。老师,我可以再添一张床吗?”
阿特挑了下眉,理所当然似地反问:“你们一起睡床不就可以了?“
见莫雷登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阿特续道:“那房间不大,一张大床已经占得差不多了,这木屋也只是临时住所,房间不多,我们就住几天,你们先将就将就。而且我看那张床睡你们两个,应该绰绰有余吧?”
莫雷迟疑了一下,他倒是无所谓,就是贝洛蒙……
贝洛蒙少年是少爷,长大了是教会的圣徒,身份地位也算顶尖,肯定日常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滚的,忽然跟另外一个人一起分一张床,或许还会觉得难受呢。
“没问题,我都可以接受,”贝洛蒙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诶?
莫雷心里一惊。等等,他应该没说出声吧?
阿特已经看了过来。不过既然贝洛蒙都接受了,那他也没什么可矫情的,于是莫雷点了点头。
阿特笑眯眯道:“来,来坐吧,你们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先来个面包。溪水都是净化过的,随时都可以取用。”
在阿特身边坐下,将面包拿在手里,莫雷用力咬了一大口,边毫不掩饰地打量另一侧的尤兰。
那目光充满了尖利的审视,尤兰恍若不觉,仍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稳当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莫雷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表情缓和了一些,对尤兰道:“还没正经谢过你,多谢你及时找来老师,救了我们一命。”
贝洛蒙也跟着垂头行礼:“多谢前辈。”
论起这里的人当时谁是最需要阿特救命的,满打满算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尤兰抬眸看了看他们两个,嘴角勾起一点弧度,道:“不必客气,是你们救助阿特在先,我只是举手之劳。”
倒的确是举手之劳。莫雷腹诽。
不过,奇怪,这人说话怎么没有之前怪声怪气的样子了?
连那股不知名的邪性气质都被隐藏得干干净净,此刻怎么看,都是一个“正常人”,至多是个冷硬内敛的性子罢了。
尤兰与阿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主动对莫雷自我介绍:“我叫尤兰,尤兰·希弗,你们都可以直接叫我尤兰,我来自魔域,大约十年前,我来到大陆,正巧遇到阿特。我曾听阿特提起过你,所以昨天就认了出来。”
莫雷点点头:“原来如此,但是,你今天为什么看着和昨天有些不同似的?”
尤兰看着阿特微笑了一下,道:“是我的自我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这不好好说话的毛病怎么跟法师一样。
顺着尤兰的目光,莫雷也看向了阿特。
阿特解释道:“尤兰情绪失控的情况下,很难保持理智,会更像一个魔物。当他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时候,就会更像一个人。”
尤兰点点头:“对,五年前阿特被教会带走,愤怒和仇恨就控制了我的头脑,蒙蔽了我的眼睛,昨天阿特本人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直到阿特把我揍醒。”
嗯?
揍醒?
莫雷不由觑了眼天使。
阿特清了清嗓子,道:“只是几个光明属性的法术,也没有那么暴力。”
“阿特还想阻止我向教会寻仇,阻止我杀人,但那时我复仇的念头仍然很强烈,于是我化了几个分身把阿特引走,除掉几个法师,清除了山谷的法阵,不过还是让那个圣徒跑了。”尤兰续道,仍是面无表情的,就连说到塞瑟尔的时候,语气都十分平稳。
原来这就是情绪受控的意思。莫雷想。既然如此,就不存在激怒的可能了。
于是他决定直入主题——
“所以,这五年来的魔物入侵,你就是始作俑者吗,尤兰?”
此话一出,连贝洛蒙的神情都紧张起来,阿特的目光也落在了尤兰身上。
果不其然,尤兰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回望向莫雷,坦诚道:“不完全是,但第一个纠集队伍进入大陆的的确是我。那时,我被教会彻底激怒,有其他魔王利用了这一点,唆使我打开两界连通的阵法,在我带出队伍的同时,陆续也有几批队伍被带离了魔域,他们为不同的理由在大陆征伐肆虐。”
莫雷立刻把握到关键:“你是说,这个世间不止你一位魔王?”
尤兰点头,思考道:“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五位魔王在大陆行走。有如我一般的,停留在这里七八年,也有比我更早的,可能已经深耕了十几年。”
莫雷眉头紧皱,大惑不解:“你们魔潜伏在人世,如果不是为了杀人掠食,那还能干什么?”
尤兰解释道:“在魔王的阶段,已经不需要食血肉了,我们的营养来自于人类的情绪,情绪越极端,对我们越有益。”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正如天使的食粮来自人类的信仰一样。”
信仰,是天使的食粮?
莫雷有些吃惊。他下意识看了眼贝洛蒙。这个关系,教会知道吗?
……塞瑟尔说过的那句,天使还需要教会,莫非就是指这件事?
“等等,”莫雷忽然想起来,“塞瑟尔炫耀说,猎捕天使的阵法与捕杀魔物的是同一个类型,这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