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里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年轻的骑士从地上扶起两把椅子,用手粗粗地扫了扫表面,有些尴尬地笑了两下:“呃……请坐,你们先坐,我去找一下团长,很快回来,嗯……这两个犯人……”
莫雷善解人意地接过话来,笃定地说:“我们看着。”
骑士感激似的看了眼莫雷,就这么转身去了走廊深处。
还真是个涉世未深、经验不足的年轻人啊。莫雷想,跟着走到门边,向走廊仔细张望了两眼。
和外面一样,官邸里面也到处都是一副凋敝破败的样子。
怪哉。一看就知道已经穷了很久了,他们又是怎么买下恩克托旧邸的呢?那里虽说已经毁了,但占地面积可不小,地段也是辛布拉城最好的。
贝洛蒙也在打量这里。在屋里左右看了看,总感觉有些难以下脚,刚想施法除尘,忽然想起还有两个犯人,念头一转,又将法术收了起来。
不能让这两个人把伪装后的他和昨天的法师联系在一起。
好在他们没有等待太久,莫雷才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就有一阵甲胄碰撞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迅速由远而近。
似乎不止两个人。但除了刚刚那个年轻人轻快的步伐,还有一个在杂乱无章的声音里非常突出的,有力、沉稳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许就是那个什么团长吧。
莫雷跨坐到椅子上,提起精神,目光紧盯着门口——
果不其然,一个中年骑士率先走了进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一个稳重、沉着、不怒自威的中年人,两鬓斑白,饱经沧桑,但仍可以看出年轻时英俊的轮廓;身材称不上高大,但筋肉坚实、骨节粗大,一看就是个武道行家。
不知为何,莫雷总觉得这人的年纪或许比看上去要小。
他的目光挨个在莫雷、贝洛蒙和两个犯人身上停留片刻,又回落到对面的莫雷身上,一边坐到后辈新扶起的椅子上,一边直入主题:“说说看吧,这是怎么回事?”
莫雷友善地笑了一下,将莱德兄弟拉到桌前:“是这一对兄弟,在城郊开了一家客栈,专门做掳劫少女和贩卖人口的勾当,昨天我们路经那里,感觉异样,就进去看了看,发现一个法师正从地窖里出来……”
“这是账本,这是昨天的法师留下的证词和证言。”莫雷将莱德兄弟私藏的账簿和贝洛蒙凝炼的水晶球推到骑士们眼前。“那法师有事先走了,委托我们两个把人送来辛布拉,我记得骑士团对这种有效举证都有奖励,金额不少,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团长拉过账本来翻了两下,抬眸看了眼莫雷,问:“你们看过这个账本了?”
莫雷点点头。
团长笑了笑,又问:“二位……是本地人?”
莫雷顿了一下,谨慎道:“是,我们都是在这里出生,后来跟家人搬去了别的城市,最近才约着回来逛逛。”
团长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意味不明道:“不错……挺好。”
还没等莫雷再说点什么,团长已把本子合上,往桌面上一扔:“行,小班尼,去翻翻保卫室的桌子,找个纸笔来,我们给这两位热心市民登记一下,写个欠条。希德,把这两个渣滓先关牢里去,顺便问问情况。”
莫雷不由得“咦”了一声:“欠条?什么欠条?”
团长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摊手道:“不好意思啊,你看看我们这儿,像有钱的样子吗?现在连骑士的日常补贴都发不出来了,奖金什么的,只能往后稍稍,毕竟我们也得留钱吃饭不是。”
莫雷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眼前摊开的手,还是把手里捏着的绳头放了开。
正事说完了,团长还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摆出闲聊的架势来,问莫雷:“小子,你什么时候离开辛布拉的?”
莫雷含混道:“十多年了吧,我小的时候就不住这儿了。”
团长点点头:“难怪。十多年前,还是辛布拉骑士团风光无限的时候。”
莫雷疑问:“那你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团长露出暧昧而不可说的神情,反问道:“这,不是人尽皆知吗?”
莫雷皱起眉头:“是因为,那个恩克托?被教会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个?”
团长简单地点了下头。
莫雷大惑不解:“教会驱逐他们那是他们的事,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迁怒也不至于这么久吧?”
在团长身后,一个红发的骑士插嘴道:“什么迁怒啊。是因为我们选择和恩克托家站在一起,才被教会针对的。”
莫雷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应该还是自然的面无表情,但灵魂似乎已被抽离了身体。
他看见团长点了点头,听见他说:“我们认为恩克托无罪,所以联名向城主提告申诉,结果触怒了教会,教廷公开指责我们背弃了自己的职责。我们成为教会针对的对象,国王和公民因此抛弃了我们,我们失去了财源,也失去了人们的信任,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除了班尼这个傻小子,十年来没有新人再加入骑士团了,反而不断有人解职离开。到现在能留下这么十几个人,已经不错了。”
“我认为恩克托无罪,教会再怎么打压,事实依旧如此,所以我不会离开这儿。”刚刚说话的红发骑士跟着又说了一句,“辛布拉骑士团是现在唯一一个还在坚持替恩克托家族申诉的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