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到不得了的位置上了啊……”
莫雷又夸张地叹了口气。他晃了晃木制的粗糙酒杯,杯子里残余的酒水起了些沫沫,又哔哔啵啵地一点点消失。
身边是嘈杂凌乱的噪音,高谈阔论的,尖叫的,辱骂的,用杯子用力砸案台的……在酒吧的台面前,一帮子醉汉群魔乱舞、丑态毕露。
这是莫雷在不久之前,沉浸了十年的场面。
只有莫雷还清醒着,他灌下去两扎啤酒了,却依然像喝水一样,尝不到一点酒的滋味。
但他仍一口气灌下去了两扎。他实在是需要这鬼东西。
他实在,非常沮丧。
天使下颁的神谕直接将教会的形象掰回了正途,甚至把他也直接绑在了教会的车上。
他的复仇,不能说是失败,但也远远称不上成功。
在一个神真实存在的世界里,想要对付教会,就是天方夜谭。
这没有什么疑问。
莫雷苦闷至极,仰头灌酒,嘴里却只尝到了一点酒沫。
熟练地将酒杯重重地砸在台面上,莫雷正要开口,身边忽然有人嘲讽他:“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少爷,走错门了吧?”
莫雷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他穿着与平日一样的皮革坎肩,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剑士模样,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回头多看一眼。
但如此整洁的装束在这个底层混迹的酒馆里,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莫雷现在也找不出一件带补丁的衣服了,他一边感慨,一边将说话那人一把抻到身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将那人的脸死死按在肩头,边冷笑道:“我进没进错门,你不知道?”
那人被箍得几乎要窒息,一边扑腾一边谩骂,莫雷见他渐渐没音儿了,便把手松了开,还给人拍了拍背,对酒保道:“再来两杯啤的。”
那人干呕干咳了半天,接过莫雷递来的扎啤猛干了一半,才缓过气来,猛地摇了下头,乖觉地坐到莫雷身边,还主动与他碰了下杯。
莫雷又叹了口气,弯下腰整个摊在桌面上,看着无精打采的。
那人挑眉:“喝!这是咋了?有糟心事?赌掉了裤子?还是娘儿们跟人跑了?”
莫雷麻木地摇了摇头。
那人重重拍了他几下,满不在乎道:“那还有什么大不了的,起来喝!”
莫雷找回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
他居然真感觉振奋了一些,利索地爬起来道:“来!”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铛啷啷”一阵铃响,众人习惯性地向门口投去目光——
诡异的寂静,忽然在酒馆里弥漫开来。
莫雷本来对到来的新人没有什么兴趣——他以前也一直对这事儿不怎么上心——但这反应确实太不正常了。
他转头看去,站在店门口的,果然是一身白袍、闪闪发光的金发法师。
法师冷淡的冰蓝色的眼睛掠过酒馆中的众人,所掠之处惊起低呼声一片,最终停在了莫雷身上,随即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
莫雷感觉心口被箭击中了似地,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眼中是贝洛蒙的原身,这不奇怪,贝洛蒙的伪装一直都对外人。
但看现在酒馆众人的神色,他们看见的分明就是贝洛蒙本人。
贝洛蒙全然无视了周边各色的目光,抬步向莫雷走来。
莫雷不由觑了眼身边刚聊没两句的酒友,那人正嘴巴微张、双目发直地盯着贝洛蒙,似乎被美貌蛊惑了似地,循着贝洛蒙走来的方向,整个人都忍不住向前靠去。
莫雷忽然感觉有些不爽,用力踹了一下那人的小腿,顺势跃下高凳,握住了贝洛蒙向他伸来的手。
贝洛蒙没有多留,往吧台上丢下一枚银币,便牵着莫雷离开了酒馆。
二人走在大街上,贝洛蒙依然与莫雷双手紧扣,对路人投来的种种视线视而不见。
莫雷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是觉得今天的贝洛蒙似乎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似乎更主动了些,变得更有进攻性了。
莫雷轻轻用力拉了一下贝洛蒙,贝洛蒙便放缓了脚步,回到与他并肩的位置。
莫雷凑过去低声问:“你怎么了?在教廷发生什么事了吗?”
贝洛蒙今日回教廷述职,处理前任教皇留下的一些事务,一早就出门了,莫雷也是闲着无聊,才在街上乱逛,随便走进了一个酒馆。
贝洛蒙笑了一下,也靠近了他,学着他的样子道:“我今日,向教廷正式递交了与你结婚的申请。”
莫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我倒觉得,教廷讨论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同意。”阿特端着红茶,想了想道,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来,继续又解释了几句,“贝洛蒙原本是下一任教皇的热门人选,此刻提出这样的申请,无异于宣称自己无意教权,只打算停留在外围,这是他人上位的阶梯,应该会让教廷里的不少人都乐意接受。”
尤兰也在一旁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太好了,在我们离开之前,竟然还有机会见证你们的婚礼。”
莫雷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们要去哪里?”
阿特与尤兰对视了一眼,道:“既然人世的魔王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打算与尤兰去一趟魔域。天使正在评估魔域入侵人世的几率,为了避免这件事的发生,他们很可能会在近期向魔域直接发起进攻。所以,我们需要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