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他就发觉自己再怎么尝试也上不了山了,从山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走到这一头,但只要走到半山腰,山中就会升起一团浓雾,迷离扑朔,令他鬼打墙似的找不着方向。”
“他回来后,整夜整夜梦见百灵草,他说只要一闭眼,那草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就越发清晰,像是要穿透他的眼皮刺出来。他干脆找来画纸,一遍又一遍地将它画出来,逢一个人就扯住其一截衣袖,将画纸贴在别人脸前,凄声呐喊,看!仙草!仙草!这是他找到的仙草——”
钱不予的声音戛然中断。
“后来呢?”曲连生听得入神,嗫嚅问道。
钱不予目光定定看向曲连生,道:
“不清楚,只知道再后来——”
“大家就说他疯了。”
曲连生微微睁大了眼,有片刻的沉默。
瑜娘吹了吹茶盏,饮下一口茶,笑问道:
“这位公子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
钱不予回报以微笑,道:
“实不相瞒,那位人士正是我母亲的一位远方表兄,我才略知一二。”
曲连生声音有些抖瑟瑟的:“这故事听起来,似乎有些邪门。”
瑜娘突然正襟危坐起来,直起身子,面容诚恳,似乎真有被吓到之意,点头应道:“有点教人害怕!”
钱不予看向曲连生,道:“所以......”
曲连生的声音继续颤抖,颤抖到不能自制,他忽然一拍桌面:
“所以我是如此幸运!”
他眉飞色舞起来:“不予兄,我同你讲,这百灵草当真如传闻中所言,颇有奇效!我父亲说这草一给张齐服下,他当即眼神就澄明了,也不再说胡话,清醒得很!”
听完他这番话,瑜娘身体轻颤,像是忍不住了一般,最后终于笑出声来。她看看曲连生,又看看钱不予的神色,连连道:“有趣。”
钱不予嘴皮无声翕动了两下,陷入了沉默。他看着眼前桌面上的杏桃糕,伸手拿起一块,觉得应该咬上两口。
“好吃么?这是他们这里的特色。”曲连生凑了过来。
钱不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抿抿嘴,将剩下半块放在了面前餐碟中。
曲连生瞧他面色似乎不佳,心道看来这杏桃糕是十分不合他口味?他和钱不予自幼相识,好像是怎么没看到过他吃这种类似的甜食。
但他从不在心中做默默无用的揣测,他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食甜?”
钱不予微微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他一眼,旋即淡声道:“小时候没吃过甜,长大也就不爱吃了。”
曲连生站了起来,道:“我再去楼下叫一碟口味稍微淡些的。”
钱不予倒没和他客气,挥挥手让他去了,于是曲连生又踏着木板登登而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瑜娘看向钱不予,盈盈欲笑:“自己不爱吃这糕,却叫别人替你跑腿?”
钱不予逼视她正脸,开门见山:“离曲连生远一点。”
瑜娘却置若罔闻,自顾自捻起一块尝了尝,挑眉道:
“甜吗?这不是正好?看来你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钱不予对她充斥着讽刺的话语充耳不闻,只直言不讳:
“有些话,我不想当着连生的面说。但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中有数。”
“你们以后不要再见了,你只会越害了他。”
“是吗?”
瑜娘起身,俯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伸出,拍了拍钱不予的脸,唇角牵起,悠悠笑道:
“那我以后就见你,专门害你,好不好呀?”
被这么一拍,是钱不予始料未及的,他霎时向后猛地一靠,目露惊愕,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道: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