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似乎说起过,她只比裴晞小一岁?
年已十七,确实是常人谈婚论嫁的年纪。
从宝殿出来后,苏滢打听一番,舅母她们仍在听高僧讲经,裴昭和温瑜也不见回来。
不知怎的,苏滢忽而很想去后山看看桃花。
赏花的一双人,至今未归,应当是彼此中意的吧?
苏滢暗自祝福,竭力忽视心头泛起的一丝酸涩。
她只是去看桃花,即便遇到裴昭和温瑜,也会避着些,远远看他们一眼便好,苏滢暗暗说服自己。
“玉笥,我去后山看看桃花,你在此等着,若舅母这边先好了,问起我,你便禀告一声。”
玉笥不放心:“小姐怎能独自去后山?奴婢还是跟着小姐吧?”
苏滢一笑,她又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怎么不能呢?
别说是去游人如织的后山赏花,就算人烟稀少的大山里,她也独自去过,去挖野菜、捡菌子、砍柴。
“没事,去后山赏花的人不少,表哥和温小姐也在呢,且我去看一眼便回来,不会有事。”苏滢笑着安抚一句,便折身往后门去。
时辰不算早,赏花人正陆续下来。
苏滢捉裙往上走,因活动了筋骨,微微发热,雪颊透出薄薄绯红,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青衣书生想要搭讪,抬起手,见她衣饰精美,仪态秀雅,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迟疑一瞬,被同伴拉走,便错过了。
苏滢望见半山桃花如霞似雾,脚步不由加快,根本没留意旁人。
直到步入桃林,苏滢也未温瑜二人。
山风清冽,桃花竞笑,她心间那丝没来由的酸涩倒是淡了,只顾着赏景。
穿梭芳树间,漫步一阵,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滢忽而顿住脚步,耳尖动了动。
听出是温瑜的声音,她一闪身,悄然隐至花树后,探首循声望去。
隔着三株花树那边,低头避开花枝,与人谈笑之人,不是温瑜是谁?
苏滢认出她,又四下望望,疑惑不已。
怎不见裴昭身影?他们不是一起上山的吗?
眼睁睁看着温瑜与另两位姑娘一道,慢慢走出桃林,苏滢才从藏身的桃树后出来,浅浅舒一口气。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庆幸温瑜没看到她,还是庆幸和温瑜一起赏景的不是裴昭。
可是,为何不是他呢?
苏滢手扶花枝,轻踏落英,心不在焉行至桃林深处。
林间有座古朴的茅草亭,亭中无人,苏滢坐到亭中石凳上,俯瞰半山芳菲,托腮陷入遐思。
温瑜不喜欢裴昭吗?还是裴昭根本不是真愿意相看,肯来一趟只为让侯夫人欢喜?
思来想去,桃林越来越清净,她仍未想明白。
更让她困扰的是,她不知自己何时对裴昭起的心思。
不过,若今日温瑜和裴昭没能成,她是不是可以试试?试试看裴昭会不会喜欢她?
裴昭高大俊朗,位高权重,正是她期盼的高门郎君。
更让她跃跃欲试的是,若她当真能打动裴昭,嫁给他,往后侯夫人便是她婆母。
若嫁给旁人,郎君的品性难说,婆母是否苛刻也得看运气。
嫁给裴昭,这两桩便都不必顾虑,裴昭洁身自好,素来不近女色,侯夫人更是一直对她照顾有加。
她一直想做侯夫人的女儿,如此,是不是便能实现?能一直留在侯府过安稳日子了?
目光落向远处,桃林松涛掩映山寺,宝殿屋顶熠熠生辉。
苏滢眼眸也生出别样的光彩,菩萨当真点醒了她,云华寺的香火果然灵验!
“表妹骗了我什么?”
裴昭的声音骤然传来,苏滢眼皮一跳。
侧首望见他的一瞬,她心口也跳得更快了些。
这样悸动的感觉,并非第一次,苏滢此刻方知,她暗暗仰慕着他,已非一朝一夕。
不对,他刚问的什么?
那句问话再度回响脑海,不吃惊雷。
她在佛前忏悔的话,被他听到了?
那会子,他根本没来后山,竟在宝殿附近!
苏滢面色苍白,若让他知道,她骗了他什么,别说嫁给他,恐怕从今往后她都不可能再踏进侯府大门半步。
“表哥怎能偷听人说话?!”苏滢脑子乱得很,一时想不出搪塞的话,搭在裙面的细指紧紧蜷起,壮着胆子反问。
裴昭本就是为了吓唬她,见她此刻惊惶的模样,微微牵唇,长腿一迈,进到亭内,坐到另一侧的石凳上。
“这会子倒知道怕了。纸包不住火,你骗我之时,怎不知害怕?”裴昭不喜人骗他,可念在她是一片好心,想撮合他与温小姐,好让母亲高兴,便打算饶她这一回。
“你不说我也猜到几分,前几日你在我面前,极力为温小姐说话,只怕其中不少是夸大其词骗我的。”裴昭盯着她苍白的小脸,错愕睁大的眼瞳,肃声告诫,“念你初犯,且饶你一回,下不为例。”
嗯?他是这般想的么?
苏滢后背已惊出冷汗,听他说完,脊背这才放松下来。
她张张唇瓣,想为温瑜辩解几句,又生生止住。
若她否认,裴昭必会刨根问底,问她究竟骗了他什么。
“想说什么?”裴昭睥着她。
苏滢双手交叠,竭力稳住心神,确定不会被裴昭窥见分毫心思,才小心翼翼开口:“表哥今日没和温小姐赏花么?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