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滢点点头,伸出没受伤的手接过花枝,垂眸间,她眼底藏一丝笑意,这倒是意外之喜。
“多谢表哥。”苏滢看着花枝,螓首微垂道谢。
“礼尚往来。”裴昭没在意,只是步幅明显变小变慢,走在她身后两步远的距离。
她走路姿态如常,应当没扭到,裴昭视线从那袅娜的背影移开。
苏滢走到云华寺后门,停下脚步,想着该请裴昭先进去。
哪知,刚侧身回望,便听裴昭道:“我还有事,先下山,厉锋留下,你代我转告母亲。”
言毕,不等她回应,裴昭便沿后门侧小路往下走去。
手持花枝,穿过一道禅门,迎面便见玉笥和侯夫人身边的丫鬟。
“哎呀,小姐可算回来了。”两个丫鬟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饰齐整干净,便没带她去换衣裙,而是径直领去侯夫人所在的禅房,“夫人和侍郎夫人,还有那温小姐正等着小姐用膳呢。”
侯夫人笑着对客人道:“小姑娘家贪玩,说不去,还是忍不住上后山折花去了。”
那宠溺无奈的语气,说是对亲生的也不为过。
侍郎夫人笑着附和:“小姑娘家哪有不喜欢花啊蝶啊的,我们阿瑜不也去山上逛了许久才下来?”
倒是温瑜看看她手中桃花,惊诧问:“你既也想赏花,怎不和我一起?方才在山上倒没瞧见你。”
“我可不是贪玩,想折枝好看的花送给舅母呢,只我笨手笨脚的,倒把手划着了。”苏滢对着侯夫人,抿唇撒娇,冲侍郎夫人笑笑,才望着温瑜道,“我怎好去打搅你?避着呢,只是一路也没看到你和表哥,原来你们先回寺里了。”
今日毕竟是温瑜与裴昭相看,即便不成,苏滢也隐隐不想让她们知道,她曾在山上碰到过裴昭。
至于手上的伤,她也是为了让大家相信花是她自己折的,才故意露出来。
话音刚落,侯夫人便把她手中花交给丫鬟,拉住她两只手细瞧。
看到她指腹上尚未长实的血痂,侯夫人心疼不已:“你这孩子!”
丫鬟已伶俐地取了伤药来,侯夫人净了手,亲自替苏滢处理伤口。
温瑜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俱是遗憾。
寺里准备的皆是斋菜,味道不差,可苏滢无肉不欢,是以胃口不佳。
用罢午膳,各自登车前,侍郎夫人拉着侯夫人去一旁树荫底下叙话。
“世子生得高大伟岸,器宇不凡,只是我们阿瑜胆小福薄,恐怕高攀不上。”侍郎夫人转达女儿的话,握了握侯夫人的手,“亲事虽不成,我和阿瑜都盼着能与夫人和滢滢相交,希望夫人莫嫌弃。”
侯夫人也无奈,裴昭性子冷,肃着脸时不怒自威,温瑜不愿意,她也不能勉强人家。
马车旁,温瑜攥着帕子,低头小声告诉苏滢:“其实,世子根本没陪我上山,我是正巧遇到几位好友,一起赏花的。”
听温瑜的意思,是表哥不肯相陪?
苏滢心绪纷乱,若温瑜也喜欢表哥,她该如何?
饶是心中烦乱,她面上也未显,柔声劝慰:“那是表哥没福气,你别难过。”
温瑜吸吸鼻子,鞋尖动了动,终于抬眸:“你说的对,我没什么好难过的,他虽没看上我,可我也没中意他呀,娘会替我再找更好的。”
“我不是说你表哥不好啊。”温瑜匆匆解释。
望着眼前眸光明澈的温瑜,苏滢蓦然忆起两家刚见面时,那个脸颊泛红的温瑜。
不管是两厢不中意,还是旁的原因,温瑜既说出这样的话,便是会放下了。
苏滢心内狠狠松一口气,愧疚感减轻许多。
回程马车中,侯夫人与苏滢说起今日之事,颇为惋惜。
苏滢听着很是错愕,温瑜告诉她,是裴昭不愿相陪,怎的侍郎夫人说的是,温瑜没看上裴昭?
大抵是这两人为不伤和气,约定好的说辞?
裴昭若是会体谅人的,便不会让温瑜独自赏花了,只怕是温瑜想的法子。
相看不成,侍郎夫人已同侯夫人说了,裴昭提前下山,厉锋也已向侯夫人禀报。
裴昭请她转达的两句话,苏滢一句也没说。
她温声细语宽慰着侯夫人,脑中时而浮现出桃林间的情景。
不知怎的,那些回忆,她不想让任何人窥见,连侯夫人也不能。
回到侯府,天色已暗下来。
苏滢先送侯夫人回房,瞥一眼花几上新插的桃花,睫羽轻颤,敛起不舍,毅然告退。
翌日清早,裴昭照例来陪侯夫人用早膳。
刚进门,一眼便瞧见几上鲜妍的桃花。
“夫人,表小姐身子不适,让玉笥来传话,说是今日不来陪夫人用膳了。”丫鬟进来禀报。
侯夫人着紧:“滢滢哪里不舒服?我得看看去。”
说着便转向裴昭,未及开口,却听那丫鬟艰难回禀:“夫人,表小姐无碍,就是,就是昨夜不小心吃多了,有些积食……”
侯夫人愣住,继而忍笑望向裴昭,替苏滢辩解:“也不能怪滢滢贪嘴,她年纪还小呢,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昨日寺里斋饭不合胃口,那孩子定是饿着了,才会如此,她平日不这样。”
“嗯。”裴昭浅笑颔首,“母亲说的极是,没人会笑话她的。”
话虽如此,他唇角笑意,一时却没能压下去。
胃口这般好,想来伤得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