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的场馆有些吵闹,束儆微微垂首听她讲话,闻言后轻笑一声:“邱、邱队不觉得,是个,好,好方式么?直观,不,不虚伪。”
在政策类辩论中,大多观点是极其数据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具象为“价值”或者说“钱”,哪怕是爱好、兴趣、热爱、尊严、自由这种很情感化的东西,甚至是人命。
他们在辩论台上会根据宏观的生育损益进行辩论,因为价值是衡量一个政策优劣最直观具体的方式——任何一个政策,基本都意味着一部分人的权益被牺牲,但最终给社会带来更大的效益。
政策就是这样的东西。
政策中每人都该是天平中的一环,可这是宏观的视角,若强行以这种方式看一个独立的人,必然会给其带来一种被物质化的不适。
这种辩论做久了,以束儆为代表的很多人总感觉:一切都可以被“金钱”收买,只是钱多少的问题。
这种观念某种程度上不算谬误,可其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能被钱收买”的东西就应该被蔑视,更不意味着谈论这些东西会变成一种虚伪,毕竟往往只谈钱才是更没理性参与的白日做梦。
“我并不觉得,束队。”邱羚微微摇头,然后抬眸看他的眼睛,“第一次接触政策类辩论时,书中写着一个数据化的例子:有一家最好吃的店A,和一家你觉得一般的店B,当B便宜多少钱时你愿意吃B而不吃A,就可以具象化为你对A的喜爱的价钱。”
束儆微微点头,这是一个很清晰的数据化事例,苔中也是从此学起的。
“但辩论终究只是笼统的数据化,每一个个人情况不同,我们应该尽可能囊括这些情况,而不是让很多人被这个数据掩埋。有些人并不在意口味,有些人相当在意。”邱羚说道,“而我,则是一个不论便宜多少都不愿去吃B店的人,束队。”
束儆低着头看她,默然几秒后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打量着她,似笑非笑道:“哦?”
“我从领队以来,一直非常注意贵校。”邱羚在交谈之中缕清了条理,所以也笑起来,自傲道,“但这次有些失望,因为束队本身都不知道你们这次辩论输在了哪里。”
酽城一中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们把“生育”这个问题拉得很开,我国范围太大,发展不平衡,面临此问题的人数量众多,但各自处境状态均有不同,思考不同人尤其女性的不同处境,将更多人囊进数据的范畴,政策辩论的严谨性和人性化都会进一步提升。
束儆并不明白,辩论所追求的逻辑并非纯粹的理性,又或者说,“关注每一个人”的感性其实是丰富完善逻辑的一环。
她这话说得很不客气,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妥,抿了下唇,刚要弥补一下,忽然就被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她下意识转头,发现是宴潇之后莫名松了口气。
“束队。”宴潇朝束儆微微颔首,“我们队还有些安排,再会。”
邱羚连忙朝束儆点头示意,然后被宴潇拉着离开了。
“好想学这个!”她一路小跑,看起来是宴潇走得急,其实是她带着宴潇在快步走,走出楼后小声道,“你怎么说走就走啊!你们这种少爷小姐不都应该客套好一会儿的吗?”
“说不到一起。”宴潇拉了一下她的手腕,示意她慢下来,于是二人就这样在树荫间慢下来,让夏夜的风拂过树叶,奏出轻柔的乐章。
“我也觉得说不到一起,好奇怪。”邱羚撇了撇嘴,抹了下微微汗湿的额发,“和我说生育的事,我直接懵掉了。”
大概还是社会文化上有些差异,束儆和他妹妹都已谈婚论嫁,但邱羚还害怕着学校的稽查队,连谈恋爱都敬而远之,更遑论结婚生子。
她平日对早恋也没什么绮丽的幻想,毕竟一中课余活动精彩丰富,学习生活惊险刺激,看看偶像陈梨可以乐一天,打打篮球可以累得倒头就睡,恋爱什么的怎么想都没这些有意思。
“你还怀抱着璀璨的春天和夏天。”宴潇轻声说,“用来做一切你觉得会让自己更好的事。”
“真的?”邱羚闻言抬头看向宴潇,后者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淡又认真,仿佛在说一件相当确信的事情。
“嗯,比如阅读、旅游、交朋友。”宴潇点头道,“在神的字典里,行与路共用一种解释。”
邱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偷偷背史铁生了?”
宴潇轻笑一声,并未言语:这句话其实是前几天邱羚喝醉时背的,但后者把这件事忘了个七七八八,他也就不在她面前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