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本来还在后悔拖着一个累赘走得慢吞吞,但听着玛歌嘴巴不停夸赞她,不禁无奈地勾起嘴角。
果然,被人当面拍马屁的感觉倒也不算太糟。
她一直对一模一样的“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过往存有好奇,可房间内却没有留下任何日记或书信可供查阅,导致她现在仍然对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
因此,既然玛歌愿意套近乎主动提及,她也便乐得顺水推舟,静静听在耳里。
可当她听到玛歌提及当初搬进来时,还有一个男人与她同行,联想到最初她才来到此地看到的那张字迹潦草的字条,艾米莉亚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神情,害羞笑道:“哦,他呀,待我确实很好,就是老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一阵子。”
然后,艾米莉亚看着玛歌圆润的侧脸,望向她的黑豆大小的眼睛。
“你之前见过他离开过我房子后,去了什么地方吗?我好久没见他了,怪想念的。”她语气轻快,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眼底却悄然浮现出一丝探究的意味。
玛歌闻言先是激动她自说自话终于得来正主的回应,然后听到艾米莉亚的反问后,脸上那股雀跃顿时改为一滞,嘴角带着几分隐隐的了然,叹了口气,便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感慨道:
“哎呀,沃克小姐,男人嘛,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总有些我们女人猜不透的事。”她压低声音,圆脸皱起思考了一阵,谨慎补充道:“不过,他每次出门,都是往圣奥诺雷郊区的方向去了,看起来像是回家了。”
玛歌耸了耸肩,语气带着一丝劝慰:“说不定呀,他本就不是个自由身,你又何必放在心上?像您这样的美人儿,以后想要什么男人没有?又何必挂念一个可能早就有妇之夫呢?”
她说到这里,见艾米莉亚对此沉思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双手一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值,激动得像是要跳起来:
“哎,真是世道不公!我是家里丈夫死的早,后面也没人愿意娶我这个残花败柳。像您这样的人,明明能让皇宫的贵人都为了一瓶香水争破头,却还要被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牵绊心绪!
要我说,还是最近炒作的那位洛朗先生还可以,起码身世清白,人才也还可以......”
艾米莉亚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圣奥诺雷郊区究竟住着哪些人。
正沉浸在思绪中时,玛歌夫人突然提到了那个让她倒胃口的名字,冷不丁的打断让她猛然回神。
她猛地松开了身旁仍在喋喋不休的妇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勒鲁瓦夫人,我看您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里离集市尽头不远,往前走几步就有几家医馆。不好意思,我还有要事,就不陪您了。医药费多少,尽管来找我报销。”
失去依靠的玛歌夫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可当她听到“报销”二字,所有不满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她哪敢再多说一个字?哪怕她本来就并无大碍,如今也打定主意去医馆做个全身检查。
原本只是想在这位名人邻居面前混个脸熟,没想到居然还能拿到补偿——这不正是下次找机会搭话的理由吗?
玛歌忙不迭地低头道谢,而艾米莉亚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张掩不住贪婪的嘴脸,轻嗤一声,转身离去。
街上人来人往,艾米莉亚的身影没多久便消失在人群中。
而玛歌夫人却浑然未觉,只兴奋地朝着城里最有名的医馆直奔而去,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瘸腿的样子?
不少围观者认出了艾米莉亚,远远看着这场闹剧。
有人替她感到不值,也有人若有所思,似乎看出了什么“发家致富”的门道。
艾米莉亚独自穿行在街头,暂时将这场小插曲抛诸脑后,心中则是被另一个现在更重要紧迫的难题所困扰——如何在即将到来的饥荒中活下来。
没错,1788年至1789年,法国会经历一场严重的粮食危机。其实现在已经有所苗头了,她要抓紧时间筹备必要的物资。
接下来的历史她再清楚不过——1789年7月14日,巴黎饥饿的暴民会攻占巴士底狱,法国大革命正式爆发。
四年后,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法国君主制彻底终结,取而代之的是雅各宾派的恐怖统治。
然而,对艾米莉亚来说,比这些历史事件更可怕的是即将到来的经济崩溃——饥荒只是第一波冲击,接下来的通货膨胀、旧货币废除、新货币发行,才是致命的风暴。
换句话说——她辛辛苦苦赚来的几千路易金币,很快就要变成一堆废铜烂铁了!
你以为自己暴富了,结果转眼之间一无所有。
世上还有比这更恐怖的故事吗?
艾米莉亚·沃克朝着巴黎最大的卖粮中央市场走去。
她必须想办法,在这些金币还值钱的时候,把它们全都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