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课桑群才慢吞吞走回来,发梢有些湿。
阮牧年一看就知道他干嘛去了,问:“怎么样?”
“臭,”桑群摇了摇头,“连廊过去行政楼那边的还好点。”
“难为你还绕那么远路。”
“还行。”
“洗脸了?”
“嗯,还有点困。”
“政治课还担心犯困吗,”阮牧年笑着轻声说,“我还得仰仗你呢,学霸。”
桑群皱了皱眉:“别这么说。”
传闻中高帅酷霸拽的六爷其实是个事儿精,有些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
比如从五楼搬到四楼,就要特地用一个课间,去考察这层的洗手间。
结果跟上学期没什么两样,老师办公的行政楼厕所总是比教学楼好。
就算是洗把脸,也要挑味道好闻点的厕所。
不过阮牧年说的也没有毛病,尽管理科成绩一般,桑群的政治确实很不错。
是阮牧年也得向他请教的那种。
桑群默默扭头,不想让旁边人知道他文科课一般都在睡觉。
希望今天……能撑得久一点。
接下来的政治和语文课,桑群觉得自己仿佛在进行什么苦修。
课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的,眼皮很沉重,意识也很涣散,但得撑住,还不能让旁边的好学生察觉。
坐同桌不到6小时的第一天,桑群就想换位置了。
最后一节班会课,没有催眠的讲课声,桑群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
“我们本学期的第一节班会课,就来竞选一下未来两年的班委,”班主任张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标题,“这次呢,我们采取不同的形式评选班委……”
啧。
低估了老师嗓音的催眠能力。
桑群咬着牙忍住了一个哈欠。
左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是阮牧年撞了他一下,眼睛还看着讲台,嘴唇微启,声音几不可闻。
“……实在不行就趴一趴。”
桑群眨了眨眼睛。
台上张老师还在继续:
“好,讲完了规则,那我们从1号同学开始。”
什么东西?
桑群又眨了眨眼。
1号同学有些紧张,站起来声音也不大,听不清大概:“呃,那个,我……然后……所以……”
张老师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什么:“嗯好,下次发言可以说得再大点声。”
啊?
桑群眨不动眼睛了。
旁边传来压得极低的一声闷笑,阮牧年坐得笔直,唇角微挑,余光瞥着他。
桑群:“……”
上课没听有这么好笑吗。
本就冷淡的脸瞬间又黑了几分。
阮牧年用唇语提醒他:看。
桑群抿了抿唇,去观察前面号数的同学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
好在还是有声音洪亮的同学,不知第多少号站起来,满面红光:“我、我我想要推荐阮牧年同学继续担任班长一职!我之前是1班的,我觉得阮牧年同学非常,呃,非常好……”
班上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他真的很有亲和力,也从不拒绝别人的求助,我想班级里需要这么一个领导者……”
不知多少号同学勇敢地说完论据,班上不少人边听边点头,张老师同样赞扬:“好,接下来的同学们也要这样发言。”
什么啊。
敢情是推荐会。
现在是推荐班长的环节么?
桑群偷偷瞥了旁边一眼,却发现阮牧年的目光破天荒地跟老师的身影短暂分手了,正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推荐词吧。
估计是在编一些显得谦逊的自荐词。
桑群兴致缺缺地继续看班委推荐会,不,应该叫阮牧年个人美好品质大赏。
不管认识不认识阮牧年,十个里面至少有六个都在推荐他。
就连张老师走到一半都不由点头:“阮同学人气很高嘛。”
……无聊。
顺序轮到阮牧年,彬彬有礼的好学生站起来就先感谢了老师同学们的一番好意,然后道:“不过这学期希望有些新变化,所以大家还是饶了我吧。”
他笑着说出非常小众的语言:“我推荐桑群同学当政治课代表呢。”
“……”
话音刚落,班级里面一片死寂。
班主任手里的话筒微微下滑,同学们纷纷呆滞住,而被提到的当事人手指一抖,原本旋转得流利又飞快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
制造冷空气的罪魁祸首眼睑微垂,嘴上仍在继续:“……我觉得桑群同学很适合这个职位,首先,他的政治成绩非常优秀……”
所以纸上写的原来不是自荐词,而是桑群推荐词???
不过比起这个,桑群更震惊他是怎么给自己编出这么多优点的。
周围的同学均是一脸难以置信。
前桌刘嘉回过头,冲还在输出的阮牧年疯狂眨眼:哥们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呼吸一下啊!
只有班主任张老师,在最初的一阵惊讶后,竟听着阮牧年的推荐词频频点头。
她觉得这是个绝妙的点子,正好可以治一治桑群我行我素的毛病。成为班委,就难免要跟老师同学打交道,既可以磨磨性子,也起到了激励别人努力的作用。
——连桑群都当上班委尽职尽责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班主任非常满意地请阮牧年坐下,推荐还在继续。
轮到桑群,他站起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阮牧年。”
苦大仇深到让人觉得他说的是“我杀了你”。
班主任:“推荐职位和推荐理由呢?”
桑群微微皱眉,思索片刻才道:“物理课代表。无理由支持。”
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只好插兄弟两刀了。
桑群知道阮牧年不想当班长,不过在班主任是物理老师的班级里,物代没比班长轻松多少。
阮牧年万年不变的笑容微凝。
班主任在心里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坐下,更加坚定了让他当班委试试的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下周才开始有晚自习,同学们纷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桑群没装两本书,书包一挎就走了。
仔细记下今日的作业,安排带回去的书本,阮牧年留在座位上又做了一部分作业,才起身离开。
还是夏令时,天空微灰,底色洁蓝。
到了巷口,果然有个瘦高的人影倚在墙边,碎发微垂,脖颈拉出修长的线条。
阮牧年抬手在他下巴上挠了一下:“小心颈椎突出。”
桑群睁开眼,偏头躲开他的手:“这么慢。”
阮牧年笑道:“看你有几本作业没带,帮你一起捎回来了。”
桑群:“。”
不是,哥们。
没必要吧。
他的目光扫过阮牧年后背,自然地伸手拎过对方的书包。
背上轻松,阮牧年活动了下肩膀。
他不喜欢背重物,因为这样容易损害身形,强撑姿态又会肌肉酸痛。
桑群早就把书包扔家里了,一个人出来等。两人去附近的市场买了点菜,再一块回去。
待会儿还要写作业,晚饭做得比较简单,几个小菜配上稀饭。两人胃口都不小,饭是按三人份煮的。
吃完饭,桑群被阮牧年摁在书桌上,被迫咀嚼了四十分钟的物理作业。
学完他趴在桌上,眸里了无生机。
“……这算报复么。”
阮牧年合上书册:“我数学也做完了。”
桑群宛如濒死的鱼挣扎起来,作业本边角对好叠到角落里,起身离开书桌。
阮牧年闭目靠在椅背上回顾方才的错题,身后安静了一阵,随后传来咯吱的开门声。
他睁开眼,坐直了:“桑群?你在干嘛?”
少年冷淡的嗓音像是从门内传来的,模糊又遥远:“……洗澡。”
闻言,阮牧年腾地挪开椅子,快步钻进卧室又钻出来,堵在卫生间门口:“等等我,一起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