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明安被他夹在胳膊下,一脸茫然。
这是怎么了?
季槐跳过了这个话题,主动提起了混沌尸体所化的妖兽,果不其然,谈到回家的办法,陶明安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说的话尽管不明确,但的确是我回家的方向?‘从哪来就回哪去’,难道是指我从哪里掉下来的,就能从那里回去?”陶明安猜测道,“那‘想走就能走’呢,我所想的即我能做到的,我既然没做到,那么说明我还不够想?”她不断提出新的猜测,转而又一一否认。
“总之,”一番讨论过后,她一锤定音,“我们离开极北之地后,就去我刚来的地方看看吧,我记得离钩吾山不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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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雪原,季槐行进的速度也不低,两天后,陶明安能感觉到风没有那么强劲了,路过的湖泊旁偶尔也能见到几株低矮的植物。
又过了一天,湖面上不再都是厚厚的冰层,他们偶尔还会遇到几只胖胖的水生妖兽,从没有被冰封起来的孔洞中探出圆圆的脑袋。
快要离开极北之地,这本是一件好事,可他们却遇上了一个难题——季槐不会游泳。
作为陆地生物,不会游泳其实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季槐却很是羞恼。越往南下,湖泊就越来越大了,之前他们还可以绕道而行,现今面对大得望不到边际的水泽,他们不得不横渡湖泊到达对岸。
此刻,他们正坐在一块浮冰上,慢悠悠地等着水波缓缓将他们推到岸边。
“怎么了,不高兴呀。”陶明安缩在季槐怀里,见他连胳膊底下的眼睛都闭起来了,一副拒绝对话的样子。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呀,你看,我会游泳,可是我也游不过这么大的湖。”陶明安觉得他这副自闭郁闷的样子既可爱又好笑,她拍了拍他表示安慰,结果却安慰着安慰着,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意。
季槐睁开了一只眼睛,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这本应该是又诡异又充满威慑力的一眼,可现在,陶明安已经不会害怕他了,她甚至从他的眼神里莫名地感觉到了几分哀怨。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唉。
季槐深沉地叹了一口气。
这要如何向她解释呢?他并非因为浅薄的自尊心或者别的什么理由而感到郁闷,他只是觉得,明明是自己负责帮助她找寻回家的路,现在却是因为自己不会游泳而耽误了行程,这不是一个有能力的兽应该做出的事。
如此沉重的事实,他该怎么向她述说?在他看来,做不好事情又向旁人控诉,不仅容易引发耻笑,更是为自己开脱的表现。尽管他深知,陶明安知道了他的心情只会好言好语地安慰他,摸一摸长毛,拍一拍手臂,做一些能让他仿佛飘在云端的动作,但他不愿,也不能以此博取她的怜惜。
这是令兽更为不耻的事。
于是,他只好独自背负这沉重的一切,任由什么都不明白的陶明安开怀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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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漂泊了两日,季槐似乎把不会游泳的怒火转移到捕食上面,有时候他甚至能一边坐在冰上飘,一边用爪子快准狠地从水里捞上来一些猎物。
超级美鲑鱼,无敌大螃蟹,还有模样奇怪的妖兽,通通成了美味大餐。
这天,他们还在岸边偶遇一群“人类”。
看着像人类,但季槐告诉陶明安,这些其实是“神人”。
虽然样貌和人类相似,可实际上他们与被女娲创造出来的人类不同,是由女娲死后的肠子变化而成的。他们今日遇到的神人,有许多男性都抱着一枚枚蛋,看样子应当是神人中的“卵民”。
好吧。
尽管陶明安从小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所谓女娲、《山海经》,不过是神话传说,是早期人类对自然现象所产生的天真的幻想,可既然已经穿越到这里,她也不得不默默接受这一观念了。
不用季槐细讲,陶明安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这些神人,仅着单衣蔽体,赤足着地,似乎不惧怕严寒。横渡湖泊时,女人们会从冰面上削下一块冰,打磨成大小长短合适的长棍形状,以浮冰为舟,以冰棍作杆,悠游自在地抵达对岸。
偶尔水流会把陶明安和季槐乘坐的浮冰向卵民的浮冰推近,他们也不惊慌,只是有点惊奇地看了两眼,随后一杆撑过,潇洒离去,只余下陶明安他们的浮冰被水流带得原地直打转儿。
陶明安问过季槐,要不要上前借行,但季槐仍旧有些抗拒与生人接触,十分倔强地拒绝了。陶明安倒也没生气,只是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很是有趣。
不过季槐倒是很敏锐,他认为卵民之所以能轻松渡过,都是因为有手上那根棍子控制方向。虽然他的手爪做不出如此匀称的冰棍子,但他也不怕冷,于是湖泊里就有这样的奇观出现:
一只体型庞大的妖兽揣着一个人类坐在冰上,正努力用两只手爪左右划动控制浮冰前行的方向,溅起的水花有几米高,浮冰却屹然不动稳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