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把绵苑弄远点,可抵不住蔓语一心爬床,老太君宽和,把婢女纵得无法无天了。
姜涿倒是想把半莲换过来,目前看来还沉稳一些,但她已经负责了膳食,万一换走了,可别害得主子连一顿饭都吃不安生。
手里没有几个兵,矮个里拨壮丁!
“我扫地干净。”绵苑动了动小嘴,不想换来换去的。
“以后不用你扫了。”姜涿头疼得很。
后院没有主母镇着,通房丫鬟心思活络,他以前只带过小兵,可没管过婢女,想了想看向蔓语道:“再不安分点,便扣罚月银。”
这回蔓语真生气了,跑回房间气哭了,甩上门不跟任何人说话。
绵苑没想到会这样,姜涿说丽奴没告状,可这么点小事怎就传他耳朵里了呢?
下人之间发生口角也很常见,只要不打到主子跟前去,基本不会闹大。
姜涿还说麒麟轩的大小事他都知道,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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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轩来客人了,是户部尚书刘大人,小侯爷命人在流花厅备下酒菜招待。
半莲沏得一手好茶,她奉茶去了,绵苑帮着一起到厨房那边点菜,再打一壶好酒。
因为老太君闲时会自饮自斟,侯府窖藏了不少酒坛子。
这其中也有一些老酒是为了将来孙媳妇过门或是孩子满月宴准备的,否则临到头来,好酒易得,有年份的却不好找。
绵苑把酒送过去,正好赶上顾寒阙请刘明顺入座。
刘明顺一抬头,瞥见这么个美貌婢女,不由会心一笑:“侯爷回京后的日子,当真令人羡慕。”
他拿起杯子,一手抚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本想让绵苑斟酒,对面的顾寒阙已经淡淡开了口:“姜涿,给刘大人倒酒。”
“好嘞。”姜涿上前,示意绵苑退下。
刘明顺见状也没说什么,他今日来,可不是为了饮酒作乐。
“侯爷这回可要帮帮我,李扶尘那佞臣,谄媚之极,嘴巴一张一闭就要建摘星台,把陛下哄得团团转。”
鄢国常年征战,户部哪里有钱。
刘明顺心里这口气堵很久的,当下立即破口大骂。
顾寒阙也不接话,等他骂完一通,才道:“他是陛下亲封的国师,深受信任,本侯怕是说不上话。”
“侯爷太过自谦了。”刘明顺举起酒杯道:“西蛮一直是陛下的心病,侯爷能打得他们俯首称臣,功在千秋,陛下心中可谓是十分欢喜。”
顾寒阙举杯和他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
“侯爷好酒量!”刘明顺跟着也喝,笑道:“据我所知,宜真公主频频现身宫宴……侯爷好事将近了。”
侯爷参加的宫宴,公主皆不缺席,未尽之词,不言而喻。
顾寒阙半敛着眼皮,遮住冷芒,道:“神祭一事,本侯一窍不通,即便开口也辩不过李扶尘。”
刘明顺闻言,又笑不出来了,满脸愁苦:“那厮确实牙尖嘴利,否则怎么能哄住陛下呢!”
要建造一座摘星台,可得不少银两。
说是西蛮战事结束,要承托国运,大祭众神。
旁的刘明顺不知道,只知库房里拿不出银子,陛下却不管不顾,吩咐把摘星台建起来。
为此,刘明顺有不少苦水要诉,顾寒阙陪坐一旁,一边劝酒一边听唠叨,半句帮衬的话都不肯吐露。
刘明顺大抵在心里把他也一起骂了,油盐不进!
面上却不敢得罪,侯爷长侯爷短的,黄汤下肚,直灌了个五分醉,才被随从搀扶着告辞离去。
姜涿好不容易送走了人,撇嘴道:“满肚肥肠,捞油水最多的就是他,还好意思哭穷!”
今日的鄢国,何止是顾砚有天大的冤屈,这从上到下,腌臜事还不知有多少呢。
顾寒阙正要让他撤了席面,门房处又来通禀,三皇子的车驾停在府外。
这又是一个闻着味过来想示好拉拢的,索性换几盘菜,添上新碗盘,继续招待。
绵苑又去打上两壶酒,流花厅有半莲守着,旁的就没她什么事了。
蔓语也去帮忙了,侯府以前就老太君一个主子,她偶尔跟夫人女眷们赏花喝茶,但次数不多。
自认是孤寡之人,不愿掺和那热闹,况且府里也没什么名目大宴宾客,甚至她的生辰都不过。
直到小侯爷回来,才焕发出生机。
流花厅喝了大半个下午,贵客才离去。
蔓语趁机一睹三皇子的尊容,回来就管不住嘴,小声叭叭道:“原以为皇家贵胄该是何等雍容华贵,但属实比不上咱们小侯爷……”
且不说那张脸了,身高体格乃至气势,无一不被衬了下去。
绵苑没见过三皇子,她选择抬手捂住耳朵:“你自己闯祸可别连累我。”
蔓语哼了一声:“谁稀罕与你说话。”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敢继续非议皇子,转而嘀咕起半莲,她去给小侯爷送醒酒汤了。
主子醉酒这么好的机会,蔓语只能眼睁睁错过!
不一会儿,半莲就回来了,说是小侯爷一身酒气正在沐浴,让绵苑稍晚些去收拾净室。
她顿了顿,还以为蔓语又有话说,谁知分外安静。
半莲奇道:“这人转性了不成?”
“呸!就准你有脑子?”蔓语撅起嘴巴:“小侯爷对我们都没兴趣,我还有什么可抢的。”
都那么多天了,通房丫鬟一个都没通成。
亏得她摩拳擦掌,全是白忙活一场。
绵苑见她想开了,不由抿唇一笑:“也不是坏事,至少涨了月例。”
“你就这点出息,赶紧干活去吧!”蔓语开始赶人了。
绵苑又等了等,才去往净室。
里头已经没人了,丽奴做事麻利,把浴桶都搬走了。
绵苑进去检查胰子香膏等物是否需要添置,再往柜架上备放干净的衣物,都是熏过的,整整齐齐。
看来小侯爷即便喝醉了,也没有把室内弄得湿漉漉。
她很快就收拾妥当,临走之际,忽然在角落里看见一块肉色的东西。
绵苑走了过去,捡起它,触感细腻,是一块皮子。
她把它摊开来看,赫然发现了上面五官的孔洞,竟是一张人脸?!
太过于冲击的一幕,以至于绵苑如遭雷击,毫不犹豫的就把它丢了出去!
她心跳如鼓,太害怕了,脑子也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东西,就被人脸给吓坏了。
正惊魂未定,冷不防的,一股淡淡的酒气笼罩了过来。
“你看见了。”
绵苑惶然回头,整个人微微颤抖,她看见了一个人。
乌发披垂,身着小侯爷的寝衣,面如冠玉,如画般昳丽,一个陌生而俊美的男子。
但凡见过他就很难没有印象,而绵苑确定,自己不曾见过……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如同圈住了深渊里的黑雾,令人胆寒。
绵苑忽然就知道了,他是小侯爷……
她一阵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顾寒阙缓缓俯身,酒气飘散,尚未开口,一只颤抖的小手突然捂上他的双眸。
绵苑快吓哭了,嗓音细细弱弱的:“小侯爷醉得厉害……快点回去休息吧,明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