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七点,常昱童站在空无一人的棒球场边,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她跺了跺脚,后悔答应殷华这么早来训练。
“迟到了三十秒。”
殷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常昱童差点跳起来。她转身,看见殷华扛着两根棒球棍,嘴里叼着一片吐司,晨光给她的短发镀上一层金边。
“我没迟到,”常昱童看了看手表,“现在刚好七点。”
“运动员应该提前半小时热身。”殷华把一根棒球棍扔给她,“接着。”
常昱童手忙脚乱地接住,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让她手腕一沉。
殷华已经走到击球区,从背包里掏出一袋棒球。
“先学握姿。”殷华站到她身后,双手覆在她的手上调整手指位置。
她的掌心有厚厚的茧,蹭得常昱童皮肤发痒,身上还带着那股柑橘洗发水的味道。
“拇指和食指要形成'V'字,”殷华的呼吸喷在常昱童耳畔,“重心放在后脚,挥棒时用腰发力,不是手臂。”
常昱童试着挥了一下,棒球棍差点脱手。
“笨死了。”
殷华啧了一声,但眼神里没有不耐烦,“再来。”
两个小时后,常昱童终于能勉强击中殷华抛来的慢速球。
她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掌心磨出了水泡,但看到球飞出去的一瞬间,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还行,”殷华捡回球,嘴角微微上扬,“比顾令仪强点,她学了三天才打到球。”
常昱童惊讶地抬头:“你教过嫂子打棒球?”
殷华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别那么叫她。”
“为什么?姐姐喜欢她,她也喜欢姐姐……”
“我知道!”
殷华突然提高音量,棒球在她手中捏得变形,“我知道她们互相喜欢,我知道我他妈就是个笑话,行了吗?”
常昱童愣住了。
殷华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晨光中,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孤独得令人心碎。
“对不起。”常昱童小声说。
殷华深吸一口气,转回来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继续训练。今天教你接球。”
中午,太阳变得毒辣起来。
常昱童的刘海黏在额头上,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
殷华却像不知道累似的,不停地抛球、击球、捡球。
“休息一下吧。”常昱童瘫坐在地上,嗓子冒烟。
殷华从包里扔给她一瓶水:“弱鸡。”
但自己也坐了下来,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常昱童偷偷打量她。
阳光下,殷华的侧脸线条分明,鼻梁高挺,右耳的四个耳钉闪闪发光。
她的睫毛很长,眨眼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完全不像平时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看什么看?”殷华突然转头。
常昱童慌忙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殷华哼了一声,卷起袖子擦汗。
常昱童注意到她右臂上的四叶草纹身下面,有几道淡淡的白色疤痕。
还没等她看清,殷华就放下了袖子。
“下午继续。”殷华站起身,“现在带你去吃饭。”
食堂里,殷华买了双份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着。
常昱童小口喝着汤,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喜欢棒球?”
殷华的动作顿了顿:“因为击中的那一刻,什么烦恼都能忘掉。”
她戳了戳米饭,“常昱靖带我玩的。她说当我生气时,应该打棒球而不是打人。”
常昱童想起姐姐日记里写的:“今天殷华又打架了,我带她去操场打棒球。这孩子爆发力真强,就是控制欲太强,总想一击必杀。”
“她总是知道怎么帮别人。”常昱童轻声说。
殷华的眼神柔和下来:“是啊,她他妈就是个圣人。”
下午的训练更加残酷。
殷华像是发泄什么似的,投球的速度越来越快。
常昱童拼命挥棒,却总是落空。
“用力!”殷华吼道,“球又不会吃了你!”
常昱童咬紧牙关,再次挥棒。
这次球棒擦到了球,但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发麻,棒球棍脱手飞出。
“捡回来。”殷华冷冷地说。
常昱童揉着手腕,小跑着去捡球。
当她弯腰时,一阵强风吹来,掀起了殷华的右袖。
常昱童抬头,瞬间僵在原地——
殷华的右臂内侧,四叶草纹身周围布满了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有些已经泛白,有些还带着粉色的新肉。
“看够了吗?”殷华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得可怕。
常昱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殷华猛地拉下袖子,转身就走。
“等等!”常昱童追上去,“那些伤……”
“关你屁事!”殷华甩开她的手,“今天就到这,滚吧。”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闷雷声。
常昱童固执地挡在殷华面前:“那些伤口是因为姐姐吗?”
“我说了关你屁事!”殷华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发红,“你以为你是谁?你才和她相处几年?我在医院陪她输血的时候你在哪?我在她吐血的夜里守着她的时候你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