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皇后说的这样轻描淡写,仿佛早已将一切都放下了。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皇帝,她放不下。
皇帝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可他的自尊让他做不到祈求韩皇后把他扶起来,他想表现的从容些,“你既知道,为何后来…”
“后来啊,”韩皇后冷眼看着他挣扎,“陛下,你知道吗?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我知道在你坐稳皇位后就开始后悔当年用那样的方法登上皇位,你怕这样的行为会为下一代埋下隐患,你想弥补,可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韩皇后非常冷静,“陛下,我没有害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正相反,我保护了每一个有孕的妃子。”
后宫子嗣繁盛,这是多年来韩皇后饱受朝臣赞誉的缘由,可她在这时提起却让皇帝惊疑不定。
“我尽己所能履行了皇后的职责,这十几年,大凡后宫有喜的妃嫔,我都牢牢的保护她们,力求让她们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孩子。现在陛下您子嗣丰茂,是大楚乃至前朝诸位皇帝中子嗣最多的一位,想必将来,史书对陛下的记载定有这一条陈列其上吧。”
皇帝的脸涨的紫红,古往今来,名留青史都是皇帝的追求,可他们追求的是君臣相合,是政治清明,而不是因为孩子多。
韩皇后看出了他的崩溃,这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你看,我是一个多么合格的妻子。你让她们有了能诞下一位皇帝的渴望,我就帮她们平安生下孩子。你让她们身后的家族有了更进一步的野心,我就帮他们将这野心放大。
“我没有…害小苗。”皇帝现在说话实在是太费力了,短短几句话就已让他喘的不成样子。韩皇后让皇帝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本能让他试图缓和二人剑拔弩张的立场。
韩皇后用她以往看皇帝的眼神注视着他,“是的,陛下,您没有害小苗,您只是给了别人一点盼头,然后放松了对王府的把控。所以臣妾也没有害你,臣妾也只是给了她们一点盼头,再放松了对后宫的把控。”
她慢慢走回皇帝身边,看着这个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掏出丝帕,擦拭他满是汗水的脸,“所幸您的妃子们没有让臣妾失望,尤其是陛下您最钟爱的柔妃,她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以往我总有些嫌弃她那柔柔弱弱的姿态,可她对您下手时那股干脆利落的劲儿,真是漂亮。”
皇帝顾不上在自己脸上动作的手,只注意到她话里提到的人,难以置信的骂道:“柔…贱人…该死,你…也…咳咳嗬。”
“谁都有死的那一天,只不过不是现在,包括陛下你,”韩皇后拍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以免他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走了,她不允许他就这么轻松的离开。“陛下放心,您是小苗最崇拜的父亲,臣妾又怎会故意折磨你呢?每日的汤药和饭食都会是最好最适合您的,不会太难过的。”
韩皇后把丝帕丢在地上,她这样羞辱了皇帝,脸上却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的笑容。
转过屏风,柔妃站在那里,她听了全程,这会眼眶红的紧。
看到她出来,柔妃咬着唇问她:“娘娘,为何要告诉陛下是臣妾…”
韩皇后脚步一顿,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在发现柔妃眼中闪烁的是恐惧后就放下心来。单听方才那话她还以为柔妃是后悔了,时至今日还在乎她在那个男人心中的形象。
“无需忧心,本宫还不至于蠢到在没有把握之前对他说这些。”韩皇后靠近瑟缩的柔妃,“倒是柔妃你,可要注意了,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最后关头,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柔妃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可她到底不蠢,还是低下头,恭敬的对韩皇后行礼。
“臣妾明白。”
“免礼吧,陛下挂念你,接下来就有赖你多多照顾陛下。”
“是,臣妾领命。”
与柔妃交错而过的一瞬间,韩皇后瞥了她一眼,若是方才她的警告有效,后面会方便很多。
韩皇后走出文华殿,先根据天光估摸了一下时辰,便见晋王妃立在外面。
在她身后,有一个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韩皇后眯起眼,“那是…”
“回母后,”晋王妃脸上含了三分歉疚,对韩皇后说:“我父亲担忧陛下的身体,却把宫规置于脑后,深夜在文华殿徘徊,是儿臣有罪。”
“原来是忠顺侯,”韩皇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的说:“罢了,既然是你的父亲,便宽宥他这一回。”
明确从皇后口中得到回应,周怀瑾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借着起身时的动作,观察了韩皇后一番,发现她还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她心知父亲这几年的异常恐怕韩皇后也有所察觉了,可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只能让韩皇后或者她的夫君晋王自己去查,最好能借这个由头查出她和阿盈并非抱错,而是被设计的。
毕竟从别人口中听说和自己亲自查到的,哪种情况更可信,不用她来说明。
周怀瑾顺着宫道,慢慢走着,心里却又忆起阿盈同她说的话。
“男人真的很奇怪,他需要妻子聪慧,可又不能太聪慧,怀瑾,我们从来没有被抱错这事绝不能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阿盈从没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对她说过话。
“你得表现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在晋王告诉你真相时又要控制好悲伤的时间,最好能演出依旧很伤心但还是得原谅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