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舟顺势将她转向通风处,掌心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熨帖而有力,“别慌,那迷烟不过是些寻常药粉。”
“嗯。”,顾初禾抿唇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楼梯拐角走。
那刺客被白忱踩在脚下,被死死压制住,他试图挪动身体,想要推开那仿佛有千斤重的脚,却只是徒劳。
他清楚自己绝无逃脱的可能,心一横,舌尖顶上牙齿,准备咬舌自尽。
就在他用力的瞬间,陆砚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给白忱使了个眼色。
白忱猛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一时间,戏院里的客人已全部散开逃了出去,班主吓得躲在台后一声不敢吭。
陆砚舟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又上戏台,坐在戏台上的雕花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押上来的刺客。
白忱用腰带绑住那刺客的双手背在身后,将其带至陆砚舟的面前。
那刺客并未遮面,一张看上去挺老实的脸,手上却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收了多少钱呀,就这么卖命?”,陆砚舟目光依旧平静,可那平静之下却藏着无尽的压迫感。
刺客依旧缄默,白忱却没什么耐心了,一脚踹上他的后背,令其吐出一口老血,趴在地板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
顾初禾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场面,一时没有心理准备,惊呼了出来,随即又用手心捂住嘴巴,看向陆砚舟。
这场面和战场上的拼杀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对于平民来说已算血腥。
陆砚舟仰头瞥了她一眼,见她满眼惊慌,便摆摆手,示意白忱不必再出手。
他身子向前倾了倾,掌心朝上唤刺客来他面前,接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个银色小瓶,倒在掌心,喂刺客吃了下去。
接着,不知又在刺客耳边说了什么,那刺客瞬间变了脸色,向他磕头不止。
顾初禾实在好奇陆砚舟给他吃了什么,欲上前查看,却在只差半步之距时,听见身后传来侯府曾管事的呼声。
她回首望去,曾管事在见到她的一瞬,神色凝重了起来,似乎还露出几分同情…
“出什么事了,怎么寻到这儿来了?”,白忱这个急性子先问道。
曾管事看了看顾初禾的脸色,而后面向陆咨询缓缓道:“侯爷,是…是郁小公子家里出事了。”
顾初禾一听家里出事,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忙跑到曾管事面前,急切地问道:“我家?我家怎么了?”
“有人递了个消息到府里来,说是你的父亲去世了…”
顾初禾闻言后退了两步,这时陆砚舟也刚好从戏台上下来,走到她身后,伸手托了她一把,帮她稳住了重心。
“我…我爹去世了?”,顾初禾与郁老伯相处多年,虽不如生身父亲般亲近,也始终有着患难与共的情谊。即使血缘关系是假的,但此刻流露出的悲痛和伤感却绝对真实。
“节哀。”,陆砚舟也是经历过丧父之痛的,他能感同身受。
白忱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同情和怜悯,随即低下了头。
“事已至此,还是早些回去操持丧仪,让老人家入土为安要紧。”,陆砚舟轻抚顾初禾的后背安慰道。
顾初禾忍住了泪水,没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强作镇定地道:“多谢侯爷关怀,那小人先告假几日…”
说完,她立刻冲出了戏院,直往郁家老宅赶。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陆砚舟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便转头朝向白忱,嘱咐道:“天色已晚,你亲自骑快马送他一趟吧,顺带看看他家中还有什么需要帮衬的,银两多带些。”
白忱就知道陆砚舟这人心慈,和当年的恭吉太子一样。
“是,我这就去。”
四蹄翻飞,卷起滚滚烟尘,马脖子下的铜铃随着疾驰的节奏剧烈晃动,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不多时,骏马急停在郁家的院墙外,白忱先翻身下马,随后伸手接顾初禾下来。
听见门外声响,郁春琅满含着泪水回过身来。
自父亲走后,她就一直跪在床前,直到看见顾初禾回来了,她才终于忍不住哭着跑出来迎她。
因跪的太久双膝发软,还没跑几步就要摔了,白忱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郁春琅道了声谢,来不及问他是谁,抬头哭着看向顾初禾。
白忱在,郁春琅只得唤她一声“哥哥。”
“哥…父亲他,他前日起不再进食,只喝两口清水,之后便一直昏睡。我请了大夫来,大夫却只叫备好衣裳和棺木,连药都不肯开了,那时我就知道父亲他不行了…”,郁春琅哭得直不起腰,整个人挂在顾初禾的身上,抽泣着又道:“他口里还一直念着母亲的名字,直到没了脉息…”
“春琅…”,顾初禾又心疼又无奈,与她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这时,顾长意见她回家来,也从屋里狂奔过来,一头扎在了兄姐的中间。
白忱看他们哭成了一团,灵堂什么都没布置,冷冷清清的,也没人来吊唁,便走上前拍了拍顾初禾,提醒她别再耽搁,还是早些请人来将郁老伯抬进棺里才好。
顾初禾虽然比郁春琅年长些,可她也从来没操办过红白喜丧事,对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一概不知。
“这样,你们先将灵堂布置好,我去找一班人来为老伯抬棺,再请个风水先生择个日子,定下吉穴。”,白忱见他们像无头苍蝇般乱转,只好多尽些心了。
有他帮忙,顾初禾安心不少,连声致谢,郁春琅和顾长意也跟着向他行礼。
回到屋内,顾初禾伏地向逝者磕头致意,接着和郁春琅一起准备火盆和纸钱。
白忱刚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想问问顾初禾有没有什么需要用到的物品,他稍后一并带回来。
可他刚踏进郁家正堂,却见有两个牌位并列在郁氏先祖之中,这两个牌位上的名字,他十分有印象,正是当年涉巫蛊案的顾氏夫妇…
不过,他未动声色,只装作没瞧见,趁着顾初禾还没发现他回来过,翻身上马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