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景姝正色开口。

景姝没想过会与棠溪合谋，若冉正辜当真私吞军饷，她与棠溪也只能算得上对立面。但最后二人却还是搭上了话，棠溪答应帮她寻到证据，最后的要求只有一个，那便是希望景姝在对付冉正辜时能够用尽全力，切莫心软。

棠溪竟要背叛他？

景姝不明白，但景姝还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这才有了献书一策。

二人将证据递给王姬后便先后退出了城南行宫，恰逢宫中来人步履匆匆说是请王姬入宫一聚。景姝看着时辰觉得奇怪，抬眸望向晋夏，晋夏握着她的手掌轻晃了下，景姝意识到他的意思大抵是回家再说，景姝点点头向晋夏眨眨眼睛示意明白了。

晋夏噗嗤笑出了声，他抬手轻轻将景姝耳畔的碎发拢在耳后。

坐上回府的轿子后，晋夏目光里忽而带了些探问，他状若无意轻挑眉头对着景姝开口道：“对了，慕娘，你要抢什么人？”

虽面色如常，但他握着景姝的指节却不自觉紧了紧。眸光里带了一闪而逝的不可思议，景姝瞬间觉察到了他的情绪。

这人虽没有表现出来，但这明显是在吃醋啊！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在长嬴君面前说是去给王姬抢男人吧，这也太不得体了。思来想去景姝连忙开口找补：“呛人，是呛人！王姬试图让我以三寸不烂之舌去诸侯国舌战群儒呢。”

说完便拉着晋夏的手腕压低声音，附耳开口道：“我有你就够啦，还抢什么人呢！放心，我绝对不要旁人。再说了，律法在上谁敢抢人啊。”

话音刚落还乖顺的拍了拍他的小臂试图给人顺毛。

看到晋夏微微弯起的眉眼，景姝想，撒娇卖乖这招果然很好用。

至于那献书一事，初次回城听辰娘说了主母之事后，景姝便想或许有机会也能与主母再见，拜谢她。而此次回镐京后，景姝军饷一案悬而未决，或许身为司马的冉正辜府中有可以用得到的线索。而景姝也想调查自己的死因，临死之前她曾与司马府有过一面之缘。

岂料误打误撞与主母棠溪得以谋面，几乎一眼主母便认出了她，但却并未与她相认，她转身离开，眼神里还带了些若有似无的回避。

景姝想要知道自己当年死亡的真相，便不得不从旧人身上开始查起，主母棠溪，待她温和，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景姝放下遮蔽面容的帷帽，跟着棠溪走出几步，在空无一人之处喊住了她。

“棠夫人，您为何躲着我？”

“景姝？当真是你？”棠溪开口。

“是，有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我救了回来。”

“你叫住我，是有事要问吧。”棠溪直截了当地挑明景姝的目的。

景姝也不再遮掩坦率开口：“是，景姝确实有事想要与棠夫人相商。”

“今日不是时候，景姝，明日同一时间京中松月楼见。”

次日松月楼再见后，景姝与棠溪仔细谈过，景姝在谈完军饷一事后还是想知道自己死因。岂料刚一开口，棠溪便垂眸静默片刻：“关于这件事，景姝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夫君？”

“他爱慕你，若你死了，他一定比谁都想知道凶手是谁。”

三年光阴，晋夏早就将能查的查了个清楚明白。当年景姝之死背后盘根错节都被他查得清楚明白。冉府众人，辰娘，当年景姝近身之人都一一排查，而背后势力却独独指向一个人，景姝的父亲冉正辜。

那时王姬欲在燕国大肆改制，她首先想要彻底改革军制，允寒门投军，建立完全透明公平的晋升制度，一切以实力为基础实行淘汰机制。而此举彻底撼动了身为司马之位的冉正辜族中利益，他一直推举冉氏族人在军中任职，倘若当真改制，第一批被淘汰的便是他那群中饱私囊的冉氏子，这点他格外清楚。

那时景姝活着，王姬的提案直截了当地递了上去，大王也借势将改制之策推行开来。经此一遭此后王姬定会得寸进尺在他身上牟取更多利益，冉正辜不想再被王姬晋恣桎梏，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并不亲厚的女儿联系着两家的关系，斩断也极为容易。

冉景姝姓冉，为冉氏一族利益而死，实乃理所应当，冉正辜这般想着。却刻意忽略了他这姓冉的女儿大半人生都随母亲住在人迹罕至的平京城。

后来景姝便死了，死在了改制之后。冉氏一族果不其然被淘汰而下，而燕国军队的质量却提高不少。

那时晋夏寻到证据与冉正辜对峙时，是在撬棺迎回景姝尸首之后。冉正辜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晋夏索要景姝尸首，晋夏忍无可忍便将一切悉数坦白，那为景姝投毒的小厮早被晋夏以雷霆手段处理了，而背后之人冉正辜与他一番交谈，几日后也连忙寻了具尸首扮作景姝草草葬了。

那时晋夏顶着苍白的脸笑意很淡，手腕处的血液滴落在地，他就那样一步步走向冉正辜，竟当真有几分可怖：“司马大人最好是将一切就地掩埋，而后向漫天神佛祈求景姝得以平安归来。虽然此刻我拿你没有办法，但此后一旦让我抓到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司马大人对景姝使过的伎俩悉数奉还。”

“司马大人，我最不怕的就是死。而我唯一的软肋已经死在了你手中。”

“是你杀了她，我知道。”未等冉正辜回应，晋夏便轻蹙眉头笑意却更盛，“我早晚会杀了你，我也希望你知道。”

“司马大人若执意咄咄逼人，冉氏一族上下几百口人，我就不信没有一个是我动不的，司马大人最好不要挑战一个疯子的底线。”

那日夜，冉府长子便溺毙于荷花池中。

半月后，景姝便入葬了。

而此刻在轿中望着晋夏温和的面容，景姝欲开口却又将话停在嘴边。

若他当真知道，为何在那夜避而不谈？

一定是因为答案会让她伤心。

即便如此，她还想知道吗？

想了很久后景姝还是清了清嗓子温声道：“长嬴君，其实你知道杀害我的凶手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