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又一日,鸿途县里不少人家挂起了白幡,县口搭建的棚子里,来领亲人的人越来越少,棚子里剩下的不是面目全非无法辨认,就是全家死绝,无人来领的。
花锦城已经两天在这里转悠的,死去的这些人里不是没有孩子,可这些人明显都不是花轻轻,他既心存侥幸,又满是焦虑,毕竟其他县乡里的人可以漂到他们县,那若是轻娘要是遭遇不测,也很有可能往水的下游漂去。
如此一来,他们想要找到轻娘就更是难上加难,甚至很有可能,在这几日,轻娘就会在不知名的地方,被一把大火吞噬,天地间,他们再也找不到那个甜丝丝的小姑娘了。
“没有,都没有……夫君,轻娘一定好好的,现在指不定就在等我们去接她,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回娘满脸憔悴,说着话,眼睛却依旧在棚子里来回查看,既害怕发现什么,又怕没个着落,不知孩子身在何处。
县里来来往往,县口又是最近人最多的地方,不少人也认出了花锦城一家,心存善念的还过去安慰两句,但也有不对付的,自然就躲在一边看好戏。
“要我说啊,就是报应,还是个秀才,不尊师重道,也不晓得敬畏祖宗,看看……就算从花家村出来又怎么样,我听说他家房子都垮了,现在女儿也找不到了。”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肯定就是他们家那个老姑娘不嫁出去,留在家里克的,之前人家夫家不要她是对的,这么个丧门星,留在娘家克娘家人,嫁出去了克夫家人,就是可怜那个小丫头,长得那么好看,日后若是能攀上一门好亲事,这花秀才也算是鸡犬升天了,可惜了哦!”
“哎!墨书他娘,你住他家对门,大水之前有没有见过那小丫头啊。”
孙母正带着儿子在街上走动,准备购置一些锅碗瓢盆,家里的东西都毁的差不多了,但好在她从来将贵重的东西贴身带着,家里的大头到不至于没了,至于这院子被毁了,自有这院子的主人操心,她都准备盘算着送信去府城书院,找丈夫商议一二。
“没呢……那日下雨,谁也不会往外头跑吧。”孙母心里藏着事儿,将头发勾在耳朵后头,就拉着异常沉默的儿子往前头走。
“说的也是呢,看来这女娃娃是凶多吉少了。”
“我说这娃娃倒真不如没了,否则这大雨水里的,要是和外男碰上,多多少少要沾上点,这日后谁还愿意上门求娶,哎,这个时候就要庆幸,还好我家生的是儿子,这女儿啊,养着就是没用处,还日日操心。”
说起这场大水之后,各家的情况,这群女人就一阵叹息,现在是灾后重建倒还不显得,等着事情过后,这场灾难的延续才会真正突显出来。
忽然,县口外传来马蹄的声音,一辆明显比花似鸢老板的马车更大更新的马车,从老远处过来,鸿途县里的人经过灾难都处在麻木之中,乍一看这陌生的马车,都禁不住驻足遥望,猜测着里头是不是哪位贵人。
那马车艰难的绕过行人,却偏偏就停在孙墨书的身边,孙母拉着儿子紧张的往后退了两步。
“儿子!孩儿他娘,你们还好吧!”窗帘一拉开,一张清瘦的脸与孙墨书有八分相似。
“爹!”
“孩子他爹,你回来啦!”
孙母一见是丈夫回来,激动的也顾不了太多,伸手就去拉丈夫的手,孙墨书也终于回过魂来,他见着父亲,眼眶湿润,哽咽数次说不出话来。
原本还想拉着孙母聊天的这些人,顿时羡慕嫉妒起来,孙墨书的父亲现在不单是个秀才还考进了府城的书院,平日里寄钱回来不说,这眼看着就要秋闱了,他没在书院温书,反而坐着马车赶回来探望家人,这对鸿途县里的女人们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孙父跳下马车,见着妻儿尚好,堵在心口好几日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去,他仔细询问了这几天的情况,还是准备先寻一下他们所住小院的房主,然后适当补偿一些后,带着妻儿一同去府城,反正这里的小院也住不了人了。
“这是……”扶着妻儿上马车的时候,孙父正好看见花锦城站在县口与捕快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与花锦城并不相熟,可他对花锦城还算有印象。
“走吧,那花秀才的女儿给大水冲没了,估计心情不好。”孙母略微有些慌乱的拉住丈夫,也顾不得异常沉默的儿子。
孙父也没多想,上了马车就往县里去,在拐弯的时候,一辆马车凑巧与他平行,孙父坐在窗边,刚好看见那辆马车的家徽,不由一愣,府城的大户人家怎么会来这么个穷乡僻壤,还是在大水之后。
回娘与花锦城与处理完事情赶来的花似鸢一起落寞的往回走,家中的院子实在不能住人,他们就暂时借了针线铺子的后院一用,想等着儿子回来,再做打算。
“别急,没找到就说明有希望,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就在另外一个村子逃出生天了么,这大水冲到哪里去,谁又知道,轻娘是个伶俐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花似鸢无视周围的指指点点,故作轻松的说道,也不知道是想说服兄嫂,还是说服自己。
“再找不到,我就去下个县里找,顺着这个水流,我总能将轻娘带回来。”花锦城死死咬住嘴里的软肉,声音很轻,却听得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