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盛知懿化了淡妆穿着白色的亚麻套装,开着今天刚到的跑车前往跟何言约好的餐厅。
地点是何言选的,位于大厦的顶层。跟着Server的引领,盛知懿进到包厢里,座位右手边是一整面玻璃墙,现在的时间点恰好可以欣赏到太阳落山后的蓝调时刻。原本对着窗外景色拍照的男人在注意到她进来时连忙帮她拉开椅子。
相较于她的随意,何言穿了正装倒是十分正式。
落座后,何言先开口:“盛小姐,我之前就看到过网上有推荐这家店,刚好借这次机会来尝一下,您不介意吧?”
“没事,我不介意。”她来的时候也发现了,来这家餐厅的客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
何言尽量让自己的望向对方的眼神平静一点,将那些情绪的波澜掩盖在他表情之下。直到视线下意思往盛知懿手上看了一眼,白皙纤细的无名指上空空的,没有戒指。
低垂的眸子划过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上次宴会时他就注意到了,现在看来盛小姐的感情似乎出现了问题。
他扬起温和无害的笑脸,温声道:“一直以来没有跟您郑重道谢,如果不是当年您的相助,现在我估计还在打工卖酒赚我妈的医药费。”
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虽然只是点苗头。
盛知懿还在组织语言,要怎么跟何言解释自己的失忆,以及想要了解自己当年都做了什么。
何言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外加之前拍戏还学了点微表情,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的纠结,笑道:“盛小姐是有什么想问的吗?没关系的,直接问吧。”
“毕竟……毕竟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嗯嗯!”盛知懿点点头,既然对方这么直接,她就不用委婉了,当即道:“我之前磕到头忘了很多事情,我就想了解一下当年我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我从其他人的片言碎语中听得一头雾水,所以想直接问你。”
何言听完后感觉心脏一紧,眼中满满的担忧,“磕到头?严重吗?”
转念想到对方的身份,又觉得自己的关心十分多余,倒是自己居然在她面前失态了。
“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对于何言来说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当时麻木地游走在包厢中送酒的他从没幻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遇见人生转折点的一天。
为了妹妹的学费和母亲的医药费,他高中就辍学了,为了高工资成为一家会所的服务员,只有满足当月业绩后才有资格提离职。
而不会说甜言蜜语,不愿意跟客人有接触,业绩永远都不会有达标的一天。
而他也确实需要这份工资,甚至已经做好了呆在会所一辈子的准备。
那天应该是晴天,晚上的夜空有很多星星。
妹妹跑来找他,他忙着送酒,两人只能在走廊里简短地谈话。
她说了很多关于读书的重要性,他不是不懂,只是对目前的处境无可奈何,对他来说,这个会所像是他眼中社会的缩影,要么成为客人,要么成为仆人。
看着妹妹跑远的背影,他推着车又重新挂上平静的表情,继续他卑躬屈膝的工作。
只是在下一个转角遇见了光明正大偷听的人,对方毫不避讳与他目光对视。
直至今日,他仍旧记得她靠在墙上,射灯的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泛起像绸缎一样的光泽,她脚上的皮鞋格外光亮,一尘不染。
他心中升起一种对命运不公平的愤怒,像这种大小姐,大概永远不知道方便面的味道,没感受过早起割稻谷的滋味,双脚也只会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只瞄了她一眼,不想打招呼,只想略过她。
大小姐问了很多问题,不是他不想走,只是他也是第一见到比自己还要高的女保镖。
她似乎很惊讶于自己的家庭状况,甚至同情。
何言笃定她一定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这里的每一个男模对于这种原生家庭的故事张口就来。
原本以为她只想涨涨见识,看看他有多倒霉。
直到一张名片递过来,上面没有什么花哨的图案,只有姓名跟联系方式。
她说:“你打这个电话吧,这个基金会会帮你的。”
“至于你,长得还行,别在这里打工了。比你丑的都能进娱乐圈。”
他第一次对客人说这种话:“可是我这个月还差很多业绩,要达到才能走。”
“多少?”
“112万。”
“没问题,我还会为你推荐下一份工作。”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彼时的他还在为112万发愁,这是他现在轻而易举就能赚到的钱。在挣到第一桶金之后,他买了一只手表,跟大小姐手上的是同款,只不过自己只买得起最便宜的。
他内心难得燃起一丝希冀,又害怕这只是对方逗弄人的把戏。
在包厢里,低头摆酒的他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怎么大家都有,就我没有。”
他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我要他。”
这句话很多客人对他说过,他都摇头用“我只是服务生”搪塞过去。
头一次,他坐到沙发上,坐在客人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