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凑过来的毛竹摇头晃脑:“推成平头后脑袋上松快多了!”
偷偷藏了些根须的则兴奋高呼:“再见了朋友们,今天我就要去远航。”
“那是‘人’吗?”
“那是‘人’吗?”
更远处的竹子们随着风摇摆,窃窃私语。
“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见。”
竹艺、木艺、草艺本来就是一通百通。
钟盈在这方面很有些“偷懒”的小巧思,她很快做好了竹筏,将它推下了水,小心翼翼地试航行。
有一根竹节上带了点根须,她修理的时候顺手砍掉了。
“哎呦!我的分身!”
刚刚还兴奋得不行的竹子哀嚎。
起初速度不快,轻飘飘地带着钟盈顺流而下,沿岸是垂落下来的竹竿竹叶和青草。
后来又并入了几条新的溪流,水面越来越宽阔,竹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越过滑溜溜的大石块,穿过卷起漩涡的湍流,溅起雪白的水花。
眼看速度快要失控,钟盈眼疾手快地揪住邻居的爪子,用力按住竹筏。
谁想到邻居整个儿都被扯了上来。
“砰——”
竹筏增加了配重,在几声令人牙酸的响动中,几段竹竿率先支撑不住,骤然断裂。向下的速度一下子减慢,甚至快要搁浅。
水怪庞然的身躯,委委屈屈地和钟盈挤在同一张小小的竹筏上,放眼望去,全是它的腿和鳞片。
塞不下的大长尾落在水中,它摆动着,变成了天然的桨。
于是又变成了悠闲的慢悠悠的漂流时光。
除了有时候会突然卡住。
钟盈折下一根细竹竿,变成了控制方向的蒿。
顺着水流不断前行,一抹蓝色映入眼帘,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边。
莎草丛生的湖岸,有一片开花的野板栗林。
黄白色的花絮像狐尾那样垂落下来,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有一些树已经完成了授粉,枝头挂满了小小的,长满了尖刺的嫩绿色果球。
“卡塞尔湖?”钟盈很快发现不是。
眼前的这片湖泊更清浅一些,几乎没有深水区。
竹筏晃晃悠悠地在水面上浮动,而邻居已经先一步地跳船,终于不用蜷缩成一团。
它舒展开全身,在湖中游弋着,像深黑的暗影。
似乎很疑惑竹筏怎么突然不动了,每隔一会儿,邻居就从水中探出头,歪头看向钟盈,用脑袋拱一拱,将它往前推。
湖中央有几个遍布绿植的小岛。
几棵大树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鸟巢,时不时有各种各样的鸟飞进飞出。它们的叫声很吵闹,地面上和树叶上全是凝固了的鸟屎,被阳光烘烤,散发出难以形容的味道。
地面上同样埋了许多鸟蛋,鹅孵一会儿鸟蛋,就分心地将脖子伸长,叨进湖水中啃几口小鱼小虾。
吃几口后又摇摇摆摆地嘎嘎大叫着折返,一屁股坐回到蛋上。
钟盈发现了一艘泥沙和水草覆盖的沉船。
尽管被泥沙水草遮掩了大半,仍能大概看出它的轮廓,甚至能看清一部分船舷木板的纹路。
船身上似乎篆刻着什么。
可能是两个字,也可能是三个字,模模糊糊的,应该是拥有者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制作者的。
钟盈想不出会有谁制作了这样一艘船。
她从竹筏上伸出手,摸了摸邻居湿漉漉的脊背:“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卷起了裤腿跳下竹筏,涉水过去。
湖水没过了大腿根,很凉爽。钟盈拂开了水草和泥沙,“谢……19x1”。
很显然,后面那一串数字是年份。
这是一艘上世纪的沉船——
结合关于西岸的各种传闻,它应该在“怪物”还没出现前,人类还没彻底离开前,就已经制作完毕。
后来又是怎么进入这个湖泊,又是什么原因沉没了呢?
船上的人又去了哪里?
水怪刚开始并不知道小人想要做什么,见她下了水,在水里弯下腰不怎么挪动了,急急忙忙地游过去,用尾巴蜷起了她,将她推回原处,放回到竹筏上。
“生病,呛水……死掉。”
钟盈被整个禁锢在竹筏上。
她认真地和邻居讲道理,阳光很大,只是这么轻微地淌一会儿水,不太会生病,也不太会死掉。
况且湖水又那么浅。
他们之前不是还在池塘中摘荷叶捞莲藕嘛,也没出什么事。
然而邻居不听不听,它把竹筏往着岸边推,非常固执。
甚至在钟盈挣扎的时候扭过头,用湿漉漉的尾巴绞紧了她,生气地吼了一声。
像在吼不听话的小朋友。
然而等竹筏靠岸,钟盈跳下了船,又固执地往那边挪动。
哗啦的水声破开湖面,水怪游动到小人边上,仍然试图将她推回岸上。浑身软绵绵的小人不像是竹筏,可以随意地用力,反倒是它被小人推着游。
从喉咙里发出不解的嘟囔,水怪绕着钟盈游了一圈,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还不等她跳开,就任劳任怨地游回到了沉船边上。
钟盈试探性地下水,邻居没再阻止。
但每隔一会儿,它就垂下头,就重新将她拱到自己的背上。认真观察,生怕她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