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个房间里还有一些你妈的东西,你整理一下等会儿给她送去吧。” 父亲说。
刘凯璇知趣地退了出来。
陶燕凌住的房间自从她搬走后就没人进去过,屋里一片狼藉,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她是个极其粗心大意的人,衣物随手一塞,丢东西是常有的事情。好多次邻居来敲
门提醒,陶燕凌往往把钥匙往门上一插就忘记了。
最离谱的是有一次陶燕凌带同事回家,居然忘了自己家住的门牌号码,找不到自己
的家,同事问:“ 你连自己的家也不记得?”
陶燕凌回答得也很奇妙:“ 这些房子看上去都一个样子。”
刘凯璇慢慢地收拾着杂物,将东西放在一个纸箱子里,她拿起一本笔记本,笔记本
很破旧,封皮已经掉了,她知道这是母亲的字迹,有个念头忽然倏地在她的脑海里
闪过,她是否可以看看这里面的内容呢?她随即觉得不应该窥探母亲的隐私。
可是这笔记本裸露的第一页即使不看也已经映入了她的眼帘。
“ 我只看这一页。” 她心想。
“ 今天,刘说要去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学术会议,得意洋洋,那穿着西装打领带的样
子真恶心。下午,表姐和表弟都来了,表弟跟我说,这么大年纪还闹什么离婚,孩
子都这么大了,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也不应该离。表姐却支持我,她说他要是不肯离
婚你就拿出婚姻法来给他看,婚姻自由,你有离婚的权利。表弟又说刘在社会上好
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大学老师,副教授。表姐说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没钱
没势,有什么稀罕的?反正表姐这么说,表弟又那么说,最后他们两人倒争了起来。
他们哪里知道埋藏在我心里几十年的伤心事。
我对别人很好,每次在街上遇见乞丐我总是给钱,唯独对他,我恨他! 他是我在这
世界上最恨的人! 那是一种比恨仇人还要恨的感情! 我恨这个家! 这个象牢笼一样
的家! 如果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不会忍耐这么多年。
我一定要和他离婚,即使有一天他当上了大学校长,在我眼里也一钱不值! 我一定
要离婚,离婚! 就是死也要离婚!!! 离婚!!!”
“离婚”那几个字是特意用红笔写的,后面打了三个大大的触目惊心的惊叹号,就
像鲜红的血滴一样。
不知为何,刘凯璇忽然觉得那穿过窗户而来的盛夏阳光,都充满了阴森森的寒意了。
她那握着笔记本的手似乎承载不了纸张中透出的深刻的恨意而软弱无力,她不由自
主地头脑发昏,喉咙发紧,有一股凉气慢慢地从心底升上来,冷得她要捂住胸口。
然后,在一堆杂志下,刘凯璇发现了两本相册,打开后,她惊讶地看到全部的家庭
合影都被剪成了碎片,陶燕凌生气的时候喜欢拿剪刀喀嚓喀嚓剪东西,有次她生气
地剪掉了一条裤子,只因为刘凯璇随口说了一句这条裤子不好看。
这些残缺不全的照片再次象一条皮鞭抽在刘凯璇的心脏上,抽得她缩成渺小的一团。
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恨父亲,恨这个家。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该有多么好,她为自己连累
了母亲这么多年不能离婚而感到深深的抱歉。
终于,刘凯璇找到了唯一的一张幸存的全家福,那是一张很小的照片,因为压在一
张大照片下被忽略了,她情不自禁地立刻拿起来,藏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收拾完毕,刘凯璇把那些东西放在一个大纸箱子里,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准备给母
亲送去。
刚将自行车推到梦远新村的大门口,忽然,有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刘凯璇回
头一看,发现是贾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