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伯和爸爸倒是很镇定。
亚伯大概觉得一群新手难免会发生这种状况,一声不吭地迅速跑过去把轻飘飘的帐篷推了回来,而爸爸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居然还有点高兴。
“真有意思,是不是?”他搓着手兴奋地对我们说,“没关系,没关系,至少我们积累了很多经验,想必这回会快很多——再说,我们这次可有一整个形状完美的帐篷呢。”
等我们终于再次把那个该死的帐篷固定到它应该待的地方后,时间大概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不过坐在帐篷里的感觉真的还不错。
我们三个小孩子微微喘着气,总算能够开始欣赏“大自然的美丽”。爸爸则开始从内容丰富的背包里往外掏食物。
“在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母亲通常会准备一个大大的午餐篮,里面放上面包、黄油和啤酒,盖上一块干净的折好的餐桌布。”爸爸一边把前些天在超市买好的豆子罐头、烩肉罐头、罐头鱼、罐头咖啡等等拿出来,一边说,“哦,那种味道我现在还能想起来……”
但是我们很可能没有祖母那么多的时间和那么好的厨艺。
何况罐头也是十分美味的食物啊——家里的冰箱里长期储存着各种各样的罐头,每当我们三个都懒得下厨也懒得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它们总是能派上大用场。稍加烹饪,甚至只要加热一下,或者干脆直接打开连加热都省去,就可以填饱肚子,味道也不算差劲。
大家都没有力气去找木材生火做饭——就像正正经经的露营应该做的那样——所以我们都饱餐了一顿罐头。
天幕渐渐开始改变色调,越来越昏暗不明,树叶上反射出来的太阳光辉从金色变成姜红,又变成紫红,最后慢慢消失了颜色。
“我们真的应该点燃一小堆篝火。”爸爸说,“好在我们毕竟生活在现代,猜猜我带了什么?”
“打火机。可是木材怎么办?”
“别担心这个,小小的一堆就足够了,附近肯定有不少枯枝落叶——等我一会儿。”他爬起来走出帐篷。
我们三个在帐篷里无言地对望了一会儿。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小声问哈利。
“没有。怎么了?”他显得有点紧张,闻言四处张望。
“哦,没什么。我也没听见。”我继续说。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睡袋拿出来?树林里晚上温度会下降。”亚伯建议道。
我们赶紧从各自的行囊里掏出睡袋展开,我顺便把爸爸的大号睡袋也翻了出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们缓缓地停下动作,从彼此脸上都看到了一丝惊恐。
接着是枝干放到地上的声音。
啊,是爸爸回来了。
爸爸很快点起一小堆明亮的火焰,灿烂的金黄火舌扭动着身躯舔舐木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看着听着都非常让人安心。
“好了,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坐着一起入神地看了会儿篝火,爸爸这么说。
这一天的确有点疲惫。拉好帐篷拉链后,大家都顺从而安静地爬进各自的睡袋里,互相道了晚安。
一开始我睡得还算安稳。但是迷迷糊糊间,我似乎陷入了一个奇怪的世界。一眼望去,四处都白茫茫的,有不绝于耳的呼号风声,刮得我有点站不稳。一步步在风中艰难行走着,那片雪白中突然浮现出一株光秃秃的树,挺立在我面前,枝桠锋利瘦削,直指天空,一片叶子也没有,在风里似乎发着抖。
我着迷地看着那株光裸而倔强的枯树,定定地在大风里站了很久。
咔嚓,咔嚓。
树干突然出现了细细的裂痕。
咔嚓咔嚓咔嚓。
裂痕越来越清晰,延伸得越来越长。
伴随着一声轰隆巨响,整棵树齐腰折断,树枝部分在风里被吹到远处,消隐无踪……
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
并不很重,但有点透不过气,让人觉得不舒服。
下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呼吸,接着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眼前是闪烁的璀璨星辰。
星辰?
我睡眼惺忪地挣扎着拉开拉链,从睡袋里爬出来,直起身。
往旁边看了看,哈利像一只坐着的超大毛毛虫,连睡袋都没钻出来,只露出一张迷迷糊糊显然没有睡醒的脸。亚伯已经钻出来了,站在边上,一脸倦容。属于爸爸的大号睡袋还横躺在那里,随着呼吸有规律地缓缓起伏。
睡袋上压着我们塌倒得不成样子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