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邢如柯的福,两人直到吃完饭,也没人要来拼桌或者搭话,格外清净。
池跃的头发有点长,他最近又没空打理,盖在脖子后面有点热,出了食堂后变戏法一样从兜里翻出一条皮筋,把头发在脑后拢了起来,扎成一个小揪揪。
邢如柯把目光从他脑后的小揪揪上移开,加快脚步走到了他前面。
池跃回了宿舍后把教材拿出来,无框眼镜又架回鼻子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复习上午的知识点。
一根朴素的碳素笔在他指尖转来转去,转出了一百种花样。眼镜也不好好戴着,堪堪在鼻尖上勾了个边,将落未落的样子。他微微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脸上罕见地露出些许不耐。
平添几分痞气。
余白之前就和他说少戴那副眼镜,跟斯文败类一样,看上去就不像个什么好人,被池跃一顿修理。
他初升高那个暑假偷偷躲在家里玩电脑,一个假期造作下来近视跟散光一齐找上门来,还好度数不是很高,偶尔用眼过度的时候就用这副眼镜装个文化人。
池跃实在受不住隐形眼镜的干涩,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这副被唾弃的“斯文败类”眼镜经常出场。
碳素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他捏捏眉心,用舌尖顶住上颚,准备试一下所谓的“大舌音”。
老毛子外教比比划划半天,核心内容是舌尖顶住上颚,然后哈气儿。
大概吧。
反正他的英语一股伏特加味,对话一半靠猜。
池跃仰头哈了会儿气,忽然觉得有一道忍无可忍的目光锁在自己身上。
他一偏头,就见邢如柯拿着本精读书正费解地看着自己。
“你他妈,”邢如柯说,“能不能干点正常人会干的事?”
池跃眯眼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出去练。”
他说着就要出门,就听邢如柯在身后压着火气道:“出你妈出,回来。”
其实池跃没真想出门。
他就是闲的,一肚子坏水作祟,想逗逗某位单纯的小同学。
邢如柯作业早写完了,拿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下一课的内容,看着看着发现身边声音不对,一抬头就见池跃仰头吹气,吹得格外投入,像个憨批。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人凸起的喉结上移开,越想越觉得火气上涌,于是把一本精读书摔得“啪啪”响。
被强行挽留的池跃溜达回桌边,支着下巴看邢如柯,眼里全是笑意:“邢小哥,我教你大舌音好不好?”
大舌音是个什么鬼?
邢如柯刚要拒绝,就听池老师说:“你把舌尖顶在上颚后一点,然后哈气儿。”
他下意识地照做,之后听见池跃丧心病狂的笑声。
他笑得倒在桌上,格外快乐:“我就说这么练练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邢如柯沉下脸,憋不住了,终于舍得痛下杀手。
于是这层路过此间宿舍的人听见了邢如柯对池跃进行惨无人道的物理打击。
“靠,”那个西语小男生胆战心惊地站在水房外背课文,“听起来好痛。”
其实邢如柯没揍他,反而直接上手挠。池跃腰上的神经格外敏感,被人挠了两下便受不住,向后倒在自己桌上。
邢如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挠,手护着头以免他撞上床板,可嘴里的话依旧不中听:“你再他妈笑一个你就死了。”
“不笑了不笑了,我错了哥。”池跃见好就收,怕他真的给自己来一套组合拳,一声“哥”叫得格外顺溜。
池老师还没剖析完小邢同学,暂时不太想以身殉职。
邢如柯倏地收回撑在池跃身侧的手,后退几步,深呼吸。
再深呼吸。
池跃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邢如柯冷着张脸,“管好你自己。”
“好嘞。”
还他妈好嘞。
池跃被他这么一闹也不太想看书了,拿着衣服就要去洗澡。邢如柯恹恹地坐回桌旁,鼻尖全是那人衣服上的味道。
缱绻里透着凛冽的香,就像他温和下藏不住的锋锐一样,不知用的哪个牌子的洗衣液,蛊得要命。
邢如柯烦躁地抓抓头,把精读书翻开刚想冷静冷静,就听见池跃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地震了起来。
他思来想去半天,拿着手机走到卫生间门口,“哐哐”砸了两下门:“你电话。”
“谁啊?”
“不知道。”
池跃在卫生间里喊道:“你帮我接!”
......彳亍。
邢如柯摩挲了一会儿手机壳,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表情严肃,缓缓按下了那个未知号码的接通按钮。
一个有些低沉做作的男声在对面响起,似乎装着一汪要溢出来的深情,跟演戏似的:“阿跃,我想你了,我太想你了,你想我吗?”
邢如柯眼皮一跳,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