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偷偷绕到东院之后,那一扇窗户正对着室内,屋中景象一览无余。
我和江怀璧侧身躲在窗边,悄悄探看着屋中情况。
屋内此时只有钟太医一人,正忙忙碌碌地做着本职的工作。
突地,只见他站起身,对着外头喊了一句:“何祁,进来!”
“哎,”何祁从外面跑进屋内,“师父有何吩咐?”
“我马上要出去一趟,这里你看一下。”钟太医一边将药箱背在身上,一边对何祁交代。
“是。”
钟太医前脚刚走,何祁后脚就来到药柜前,挑了一把不知什么的粉末,然后径直走到江怀璧准备的药包前,将那东西掺了进去。
罪魁祸首,竟是何祁?
我和江怀璧惊疑地对视彼此一眼。
等何祁离开后,我和江怀璧把药包拿回北院,拆解开来,粉末太细,乍一看与先前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江怀璧借来一筛子略筛了筛,一种细细的红色颗粒就显现出来。
“是辰砂。”江怀璧道,“之前我说的毒性,就是来源于此。”
“真的是何祁?怎么会呢?”我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如果他是想谋杀皇帝的话,首选一定是致命剧毒一类,而不是辰砂这种只会损害脏器的药物,这么说来,他针对的就是你我二人了。可我们与他从未结下什么怨仇,他师父钟大夫还与我们有些交情,他何至于此?”
“。。。。。。不清楚,”江怀璧垂下眼眸,“不过他两次均是没能得手,应当是猜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与其装聋作哑各怀鬼胎,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冷枪暗箭,不如把事情挑开了问,咱们今晚将他找出来,单独同他谈谈。”
晚上,北院之后。
“不知江院使和肖副院约我在这见面,有何要事啊?”何祁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模样,只是在我的眼里,这客气不免多了些别的意思。
江怀璧和我看了对方一眼,他先开口道:“那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药包里的辰砂,是你故意加进去的,对吧?”
他故作一副混不知情的惊讶模样:“什么药包,什么辰砂?江院使说的话让人好生费解。”
“这里没其他人,你大可不必做出这般态度,”我挑眉看他,“实不相瞒,我和江淮都看到了。”
听我们这么说,他脸上和善的笑容凝住了,面色微微沉了下来:“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早些解开对双方都是好事。”我答。
见他盯着我们,半天没说话,江怀璧又道:“我们今日诚心实意地和小何大人聊聊,若往日在下与内子有什么得罪之处,我们向您道歉。您下次可以直接表明您的想法,我二人。。。。。。”
“行了,”他打断江怀璧,眼神冰冷,随即又旋开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就是我做的。”
“为什么?是我和江淮做的哪件事情惹你不悦了吗?”
“不悦?”何祁冷漠地看着我,“我当然不悦,本来几个月之后,师父答应我要引荐我做太医院副院使,谁知你们二人一来,将我对未来的规划尽数打乱,你说,我焉能愉悦?”
“就因为这个?”
“还要因为什么?”何祁冷笑,眼神中似乎染上了一丝嫌恶,“你们二人,一个是没有见识的赤脚游医,一个是胼手砥足的乡野村妇,能进宫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德,现在居然还位居我之上,让我如何能忍受?”
他笑眯眯地接着说:“其实,我师父对你们二人也有诸多怨言,本来他是太医院唯一的一个院使,江淮一来,等于是分走了他的权力,哦,对,这两次的事,也并非全是我的主意,他也知情,只是并没有阻拦我呢。”
“我想,就算你们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到底没有实证,人家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凭我师父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吃亏的究竟是谁,恐怕也未可知吧。”
钟大夫竟也知晓?
我又是一惊,皱眉看着他。
人前一副面孔,人后却是另一幅样子,这人心啊,当真可怖。
“你们今天惺惺作态地来找我,还美其名曰是想化解矛盾,当真可笑之极,”他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告诉你们,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如果你们不明说,表面上的和气总归还是有,但既然都说得如此清楚了,那么从今往后,咱们还是莫要再互相添堵,总而言之,我何祁瞧不上你们,咱们走着看罢!”
说着,他不再看我们一眼,转身走了。
我和江怀璧回到房内。
江怀璧看我一路上都很沉默,开解我道:“你也不必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何祁此人如此品性,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钟太医即使默许了何祁的做法,也有可能是何祁挑拨在先。而且你要知道,即使何祁不这么做,我们和钟太医的关系也只会是渐行渐远。”
我知道,我同江怀璧来宫内的目的本就不光彩,为了在我们盗取解药离开后不拖累身边的人,也只能提前和他们分道扬镳,只是,我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啊。
江怀璧见我闷闷不乐,沉默片刻后开口:“韩笑,莫要过于介意,世道如此,人心如是,但尽管如此,这个世界依旧是瑕不掩瑜。我们不能改变他们,却能坚守自己的本心,不为外界的纷乱所侵扰,不为尘世的喧嚣所沾染。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想,屈子上下求索的,正是这种超凡的境界和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