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钧礼。
自从应是雪拔出“见春山”那一刻起,这位应家家主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半分喜色,反而愈发阴沉。
他站在高台之上良久不语,此刻终于大步走下台阶,眉头紧锁,面沉如水。
他径直走到应是雪面前:
“剑给我。”
应是雪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原本脱口欲出的“父亲”二字硬生生噎住,只能赶紧闭嘴,将“见春山”双手奉上。
应钧礼接过长剑,低头仔细查看。
他握着剑柄,视线在剑身来回巡视,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愈发阴沉。
应拭雪和江洵望在旁对视一眼,眸色微变。
片刻后,应钧礼忽然开口:
“你与它心意沟通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应是雪心头骤然一紧,脸上的喜色瞬间退了个干净,一时间竟有些愣住。
“我……”
他吞了口唾沫,越发慌乱。
“没有啊。”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只觉得……它好像有点难驾驭,但最后也听话了。”
“难驾驭?”应钧礼眸色一沉,重复这三个字,似乎被什么点到了不对劲之处。
空气骤冷,压得四周众人几乎喘不过气。
而就在这时——
“家主。”
一道清冷平稳的声音打断了僵局。
应拭雪迈步上前,神情沉着,语气不急不缓:
“方才我察觉到这把剑剑意微滞,可能是器灵刚苏醒,还未完全适应新主灵息所致。”
“在场众人灵压交汇,也容易造成它短时波动。”
他语气平淡,却句句在理:“更何况,若真是器灵反噬,当场便会走火入魔,绝不会这般安静。”
江洵望立刻接话,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我刚才也觉得它剑气不稳,有可能是器灵正在自我调整。”
应钧礼沉默片刻,目光仍在“见春山”上打量,眼神幽深如渊。
良久,他才低低应了一声,将剑还给应是雪,语气淡漠道:
“回去把你灵息稳一稳。”
“是。”应是雪连忙应道。
说罢,应钧礼就转过身往外走。
应是雪开口挽留:“父亲这是要……”
“我有些急事。”应钧礼头也不回地说,“拔剑仪式既然已毕,余下人由你安排。”
应钧礼疾步离开,原本跟着他身后的侍卫立即想要跟上,却被他挥挥手,屏退了下去。
应拭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急事?
“景师兄?景师兄!”是应是雪忽然提高的声音。
江洵望也推了推他胳膊:“师弟叫你。”
应拭雪回思绪,才发现自己走神了好一会。
“抱歉,刚刚想到了一些事,师弟说什么?”
“不妨事。”应是雪笑道,“只是见师兄神色不对劲,方多问了几句。”
“多谢师弟挂心。”
他随口应付着,眼神却微不可察地追随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心思飞快运转。
应钧礼看到应是雪拿到剑之后神色愈沉,连仪式结束都未曾多言,急着离去,还不让侍卫跟随……
下一瞬,思绪如闪电劈开迷雾。
应拭雪眸光骤凝——
他要去地牢!
他几乎是瞬间做出决断,一把握住江洵望的手腕,唇角勾起一丝温和笑意,转头朝应是雪道:
“刚刚忽然收到师父千里传音,说有要事相召。我们两个就先行回去一趟,师弟多担待。”
说完,不等回应,他已拉着江洵望迅速离开人群,动作果决利落,步伐毫不停顿。
目标很明确:
必须赶在应钧礼之前,抵达地牢。
“你怎么知道他要去那儿?”
“他根本没相信应是雪能拔出见春山,”应拭雪说道,“他若真起疑,第一个要查的就是我。”
两人几乎是在以最快的速度从后山赶往地牢。
“可你不是说他十几年了从来不见你吗?”
“对,所以我一时之间才没有反应过来。”
山路崎岖蜿蜒,地势起伏不平,然而脚步之间无有滞碍,衣袂翻飞,宛若游龙掠影。
林间风声猎猎,松枝摇曳如哀箫。飞鸟惊起扑棱而飞,纷纷避让两人迅疾掠过的身影。
就在这万分急迫的氛围之中,应拭雪身形忽然一顿,骤然停住。
江洵望一惊,连忙转身:“怎么?他已经到了?”
“不是。”
应拭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沉开口:
“我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