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别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变得阴沉沉的,黑云密布,渗不透一丝光亮。
她不知怎的就倒在了他怀里,直起身看过去,周寅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滂沱的泥水渗进山洞,慢慢蜿蜒成一条细小的河流。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他们被困在山上,同样的,那些来追捕他们的武装军也将被困在山下。
事到如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造成的现在的局面,只是她一个宋别还不足以发动军区,是周寅,或者说应该是周寅背后的桑帛,引来了这么大干戈。
现在仅凭他们两个人,要冲破这座山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要是真的投降,要周寅交代出桑帛,他们才是必死无疑。
从昨晚两个人一起消失,劳伦斯一定会认为她在两头卖好,背地里当婊子,况且她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命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值钱。
也就是说,现在她唯一能够倚靠的人,就是周寅和她自己。
“想什么呢?”
身边传来一道突兀的声音,黑暗里,宋别只能看得清他的一双眼睛。
周寅打开手电筒,把光调至最弱,照在两人中间,只足够看清彼此的脸。他伸手拿了一块压缩饼干递过去,对方没有客气,接过去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她大概没吃过这么简陋又仓促的食物。
“在想我们会不会活着离开。”宋别说道,吞了一小口水下去。
“怕吗?”
“还行。”
周寅知道这话不是逞强,他跟她相处了有一段时间,几乎没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名为恐惧的神色。
在湘江酒楼,子弹擦着她的脑门过去,她脸上最先浮现的是愤怒。现在和死神失之交臂,宋别依旧是这样不咸不淡。她好像把自己的命看得很轻。
“胆子还挺大。”他笑了一声,“胆子大是好事,但也别太大,太大了就容易出事。”
“跟你比起来不算什么。我可不敢孤身一人跑到人家的地盘,搞出那么大动静,杀那么多人。”
“我这么做是因为谁。”
“我也很想问,周寅,你可不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大善人,怎么就因为我一句话来到这儿了?”
“宋别,我们不一样。”周寅说,“我还有点良心,你没有。”
宋别倒不觉得这是对她的讽刺,毕竟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良心这东西对她来说,既没用也不值钱。
“桑帛身上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那些人一直穷追不舍?”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周寅沉吟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之前一直不晓得暗杀他们的那些人究竟是谁,现在弄清了,是佤邦的人。
准确来讲,是佤联军。
他们想要什么,周寅自然一清二楚。
佤联军当时可是奔着要桑帛的命去的,可现在却不惜围山也要将他活捉。
那就说明是在这之间,有什么人告诉了他们桑帛身上的东西。
“你和那个桑帛是什么关系?”宋别又问,依旧和以前一样聪明又咄咄逼人:“连她身上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这么不遗余力地保护她。这个东西甚至还牵扯上了军区的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171军区可是南部军区总司令魏学武的弟弟魏学云负责,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小心到时候把他惹急了,直接开坦克过来把我们给轰了。”
“至于佤邦盛产什么,这应该不用我多说,你们会和他们有牵扯,而且你身手很好,懂得用枪和弹药,周寅,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太聪明的女人就是让人无所遁形。
“看过《红楼梦》吗?”周寅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没由来地问了这一句,“里面有个人跟你很像,叫王熙凤。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宋别,我不问你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枪法怎么那么准,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你也别问我太多。”
“好,我不问你那些。”宋别道,“我只问你一句,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
周寅想了想,实话告诉她:“你得先休息好,这场大雨明天就会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明天就会上山。那时候路并不好走,我们打不起消耗战,更何况你也说了,魏学云亲自调人过来,坦克,直升机,说不定也会过来,我们想要离开只能尽快。”
宋别看了一眼山洞外的大雨:“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还可以釜底抽薪。”周寅说道,“给魏学云找点事做。”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手电筒的光只打在他的半边脸,一边阴暗一半明亮,让他这个人看起来也善恶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