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子被定罪,跟随他的一众乱臣贼子已然下了大狱。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岌岌可危,很怕被人攀咬。
北镇抚司指挥使杜钰可不是什么善茬,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能全须全尾的出来的没几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冯延松被抓进了诏狱。
刘吉听说了一路小跑跑到了九皇子的寝殿。今天他不当值,但是听说之后他想起了李爷的吩咐,他十分担心九皇子。
今天图生当值,门开着,刘吉看了一眼图生,图生会意就出了门。
刘吉问: “九皇子怎么样。”
“从早上到现在没说话,躺在床榻上也不动。”图生说完叹了口气。
“这样不行,人多嘴杂的。”刘吉着急。
图生也着急, “是呀,一个贪张王法的将军被抓了,九皇子这个状态传出去不行。”
刘吉想了想李爷说的话,豁出去了。
他进屋跪到九皇子的身边, “殿下,我知道你难受,我本不该说,你这样对冯将军没有任何好处。要不我给你读画本子吧,咱们出去亭子里透透风,在屋里这么闷着,生病了可如何好,妍妃娘娘也会担心的。”
提到妍妃娘娘,九皇子动了动,没一会儿,九皇子坐了起来,一句话没说。
刘吉赶紧给九皇子换衣穿鞋。他顺手拿了两个画本子然后告诉图生, “我去给亭子里给殿下读画本子解解闷儿,你让依云给送些茶来顺带着些水果。”
图生赶紧安排。
茶水、瓜果上来,刘吉让依云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刘吉随便拿了本画本子开始读。
九皇子拿起茶杯始终没动,似乎在听刘吉读画本子,过了半晌才道:
“冯将军在战场上厮杀,辅佐我父皇登基,从开国元年就驻守边疆如今十余年没有回过帝都。当年边疆发生动乱瓦茨国大军进犯,国本未稳,眼看国破家亡之时,平日作威作福、尽享天下供养的这些皇亲国戚不见踪影,损公肥私、横行霸道的这些官员勋贵不曾出现。边疆战乱不断,冯将军带着一家老小在边疆一呆就是十余年。恐皇上不放心,他将最小的儿子留在帝都,说好了是伴读,大家心知肚明是人质,冯将军的一颗赤子之心啊。我不信他会饿死二十万自己的士兵。”
他不明白,难过、彷徨,目中有泪没有再说下去,他也不过才十岁。
刘吉没说话,只是跪下,用手抚了抚九皇子的腿,安静了一会儿,就继续保持跪着的姿势读他的画本子。
刘吉能感受到九皇子的情绪,九皇子难过他也跟着难过。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应该劝说什么,他只知道,现在连九皇子,皇上的亲儿子都束手无策,甚至于只能避而远之以免牵连。
就没有人为冯将军说个情吗?
“只是贪没了银子,把那些银子还回来不行吗?”刘吉问。
九皇子冷笑一声, “冯将军哪有什么银子,他们要的可不是什么银子,罪名也不可能是贪没。”他的手握拳渐渐地漏出了青筋。
刘吉不知道他们是谁。他轻轻握住九皇子的手, “殿下莫要难过。你还小管不了这么多大人的事儿,我们要快些长大。”
冯延松将军此刻正在诏狱内,杜钰手握长鞭,目光深冷与其对立而站。
北镇抚司指挥使杜钰这几年皇上面前的红人,掌管着整个锦衣卫,其父在内阁任职,当时很多世家都想与杜家结亲。不过在他亲手处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再没有人与杜家提过亲。没有人愿意把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他眼里只有王法没有亲情。
“冯将军。”杜钰抱臂挑眉。
“嗯。”
冯延松动了动双手挂着的铁链,他双手已经磨出了血。
“我们已经有了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你贪没了朝廷发放的军饷,还有将下发的军需物资以次充好。你还不招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没做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招?我贪没了东西还要千里迢迢来帝都要?是你你会这么做吗?”冯延松平静的说。
杜钰哼笑了一声, “我只看证据。没有证据你也不会来这。你不说我就只能动刑了。”
冯延松没有说话,也不看杜钰,在这挂了很长时间,他有些抬不起头。
杜钰抬起手中的鞭子,扬鞭狠狠一甩冯延松身上就皮开肉绽了,他闭着嘴没有叫出声。身上火辣辣的疼。
他想,杜钰原来是个练家子。
“北镇抚司为天子镇威,其他的我管不了,到了我手里的人都一视同仁,区区贪没案,冯将军没必要死扛,考虑到你在北疆立的军功,想必皇上也会特赦你。”
杜钰看着冯将军那花白的头发忽觉有些刺眼。
“我们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冯延松依然平静的说。
“那就得罪了。”杜钰甩起鞭子抽了四五鞭才停下,他使了十成的力气,并无留情,眼看这冯延松,整个前胸皮开肉绽,都渗出血来,身体已然站不住,咬着牙发出了低低的抽气声。
“还不说吗?冯将军你知道下官职责所在,不会手软。”杜钰皱着眉说。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
“杨千户你来审审。”杨千户是杜钰的副手,传言死心眼一个,对杜钰唯命是从。
诏狱内传来了鞭子声和低低的喊叫声,喊叫声一声比一声低。
图生看着刘吉在亭子里给九皇子讲话本放心了些。图生虽然来的早,但不如刘吉爱说话,能逗九皇子开心。他们的主子仁厚,并不经常苛责他们,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
刘吉擎着画本没有出声,两个人静静地呆着,他不想打扰九皇子。九皇子从小到大学的都是皇家体统,惯来四平八稳不动如山,从不表示自己的喜恶,面对最讨厌的事物,都能优雅面对侃侃而谈,唯一一次冲动是到安平路上去见冯延松。
树下两只虫儿在鸣叫,温柔的风在吹动树枝,树枝上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
刘吉给九皇子添茶的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九皇子的冷笑声,但是那声音极浅极低又短促,刘吉望去,只看到九皇子平静无波的脸,那声冷笑,倒像是微风中的一场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