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平平淡淡,没什么稀奇,但宗晴看见过很多次。
在她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得意和挑衅,是胜利者的摇旗呐喊,是蔑视她失去朋友的讽刺。
这一瞬间,宗晴积累已久的愤怒全部涌了上来,抄起手边所有的东西朝方渺砸过去,有的砸在方渺脚边,有的砸在桌子上,也有的砸到了方渺身上,甚至是脖子。
砸身上的时候方渺稍稍往后退,眉头轻皱,怔怔盯了宗晴几眼,很快就把头低下,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好一个受欺负后弱者胆怯又不屈不服的完美表演,她该是影后才对。
宗晴气极反笑,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咬紧牙,准备要砸第二下。
这一下被阮星禾拦了下来。
“宗晴,你又来了?”
又?
宗晴有几秒的思绪停滞,她看了眼方渺,再将目光转回到阮星禾身上,被方渺坑过那么多回,她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宗晴冷笑,声音低下去。
“是不是她说什么你都信?阮星禾,活该你被人骗”
场面一下子仿佛静止,连空气都凝滞了。
半晌后,宗晴狠狠瞪了一眼阮星禾,然后在抽屉里拿了个什么东西摔门离开。
门关上,窒息的空气也被带走,宿舍安静下来。
宗晴隔三差五在宿舍闹出动静,时大时小,也有比这次更严重激烈的,但这次又好像不太一样。
阮星禾眉心皱得很厉害,她点亮手机又熄灭,反反复复。
刚才砸到方渺身上的是一些轻便的小东西,没真砸疼,阮星禾当她只是被吓到。
“没事吧?”阮星禾轻声问了一句。
方渺脸色发白地朝她笑,“没事,习惯了”
“她之前真的对你动过手?”
空气再度凝滞,方渺眼皮轻颤,脸更白,咬着唇一言不发。
阮星禾明白了。
“对不起……”
阮星禾‘嗯’了声,没再说话,也没追问她为什么撒谎。
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水火不容?
她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没有具体日期,只有循序渐进的过程。
两人之前的关系明明并不差,至少没有到要动手的地步,关系转变得很突然,她也试图调节过,当然都以失败告终,并且渐渐地,她好像连带着被宗晴一起讨厌了。
阮星禾其实并不介意,反正人来人往,大部分都是生命里的过客。
她不擅长应付这类事情,只是觉得可惜。
她跟宗晴以前……其实关系也还不错的。
…
晚上九点,孟一徜载着红着一双眼睛的宗晴来到西郊。
宗珩刚冲完澡出来,头发都没干,湿哒哒的撸到脑后,饱满的额头露出来,隽挺完美的五官看得人直愣眼。
“怎么回事?”宗珩问。
孟一徜先是安抚不言不语的宗晴在半圆弧形的真皮沙发上坐下,然后拉着擦头发的宗珩到一边,小声说:“不知道怎么了,去万华馆一通吃,吃着吃着眼睛就红了,问她怎么了也不说,我感觉像是被人欺负了,你是亲哥,你去关心关心”
宗珩头发擦的半干,将毛巾往孟一徜身上一扔,插着兜朝宗晴走过去。
“被人欺负了?”他问得直白,孟一徜两眼一黑,这哥儿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委婉?
这种半哭半隐忍的状态最怕一句关心,尤其是自己依赖、可以为自己撑腰的人,宗晴‘哇’地一声哭出声。
“我、我……呜——”
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
宗珩头疼,干脆让孟一徜过来,他不是哄女孩儿最有一套吗,现在该是他发挥的时候。
半小时后。
“真的假的?你们学校有这么炸裂的事儿怎么没人爆出来啊?”孟一徜的语气相当震惊。
宗晴手里拿着万华馆刚送来的小甜品,嘴里吃着孟一徜给剥的进口荔枝,吐出核,说:“还有比这更炸裂的”
孟一徜将剥好的荔枝放进果盘里,顺着她的语气往下哄,“那你快跟哥哥讲讲”
宗晴就挑了个自己觉得‘罕为人知’的八卦继续说。
宗珩窝在沙发另一侧,单手支着侧脸,正盯着屏幕上播放的球赛看,浑身懒劲儿。
察觉孟一徜投过来的得意目光,他唇一勾,眼尾轻轻扫过去。
八卦时间结束,该进入正题了。
孟一徜将果盘递给宗晴,思衬着措词,小心翼翼,生怕再戳中妹妹的伤心事。
“妹妹,你老实告诉哥哥们,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宗珩偏头,遥控器在他手上,球赛音量往下低了几度。
“没有”
宗晴摇头否认。
孟一徜有些不信,“你不要害怕,有我跟你哥在呢”
“大孟哥,真没人欺负我,我是那种随便能被人欺负的吗?”
孟一徜沉默了,从认识到现在,虽然时间不长,但大小姐的脾气还算是掌握了几分的。
“那你刚才哭什么呢?”
宗晴嘟囔半天才肯说,“……我跟朋友吵架了”
孟一徜和宗珩对视一眼,这有点难办了,插手小女生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什么事。
宗珩事不关己继续看球赛,孟一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提起这个宗晴就一脸不高兴,小甜品都扔到一边。
“还不是因为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心机婊!”
宗晴本来气愤到咬牙切齿,还没到十秒就蔫儿了,一股脑的委屈又不甘心。
“阮星禾笨死了……”她抹着眼泪嘟囔。
宗珩眼神一顿,他记得那位李老师也喊小保安'xinghe'来着。
会有这么巧?
屏幕上的球赛刚刚结束,镜头扫过观众席爆发的高涨热烈,呼喊尖叫此起彼伏,持续很久。
宗珩押注的那方赢了,可他的心思早已飘离,无暇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