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打着哈欠,拉下闸门。
仇斯屿先一步离开,不知什么时候套了黄马甲,打着大竹扫帚,刷在城市的大街上,扫出唰唰的节奏声。
老张想到昨夜自己问他:“学习到三四点,四点出来打扫卫生,白天要上课,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他自己四点回去,中午十二点起,好歹能睡六七八个小时,可这孩子……
“扫完回去就睡了。”仇斯屿笑着回答,说完,提着老张打包好的外卖袋,飞快地跑开。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六月六日那天凌晨,仇斯屿收完最后一张折叠桌,腼腆地请假:“张叔,我明天后天请两天假啊。”
“啊……”老张叼着烟,正在数钱。听到他这话,眯着的眼睛都没抬眼皮。
六月七号和六月八号高考,他心里有数。
仇斯屿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却忽地拉住这少年的胳膊。
少年疑惑地回头,看向老张。
飞快地抽出几张最新的钱,老张把它们折两下,塞进少年汗湿的手里:“这几天吃点好的,好好考。”
少年忙要推,老张松开他,一摆手:“赶紧忙去吧。等着喝你的升学酒啊!不收就是嫌少!”
眼热着退了几步,到了门外,仇斯屿朝老张躹下一躬。
不等老张再说什么,他直起腰杆跑进黑暗中。
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刻。
老张也踏出摊子,拉下卷闸门,在孤冷的路灯下拉长了影子。
一小时前刚至芒种,弯弯的月亮高挂在两人身影之后,安静注视着他们。
高考的时间,苗苗就读的学校也被征用为高考考场,小学生放假。
王湘兰去孕检之后的结果,终于稳了。
四点之后的七街比往常都要热闹,赵工开着车匆匆赶来,打包了十几斤小龙虾又匆匆地离开,说是要犒劳参与了高考监考的媳妇。
烧烤佬探头:“赵工媳妇去高考监考了啊,也太牛掰了吧!要是我能有这样的媳妇……”
他话还没说完,老张一眼横过去,他忽就止了声。
老张就这么静静地瞧着他,一真一假两只眼睛里都透着凉凉的光。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烧烤佬搓搓发凉的胳膊,“别说你不想有这样的媳妇啊!”
老张依旧静静地瞧着他。
看到他身后磨着牙出现的他媳妇,老张忽就笑了,“你想有这样的媳妇?那现在这个呢?”
“现在这个,和人家肖老师怎么比啊……”烧烤佬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拧住了耳朵,“啊啊啊啊……老婆……媳妇……我……我就说说……”
烧烤佬媳妇把他拖进隔壁:“那我也说说,你和人家赵工怎么比?人家开着高级小轿车出来给媳妇买小龙虾,你看肖老师身上戴的首饰,穿的衣服,你倒是都给我买起来!”
“你觉得人家老婆好,我还觉得人家老公好哩!怎么滴?什么锅配什么盖,你配得上人家吗?还是你比得过赵工?!”
老张听得直挑眉,把第二批煮好的龙虾也捞出来,正好看到王湘兰、张母、张苗苗和细红一起从的士上下来。
“你们倒遇上了。”看她们祖孙三个过来,老张一面捞是一面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一切正常。”王湘兰开心地眨眼,“医生说我可以吃小龙虾了!辣一点的没关系,只要不是太辣,一定不吃太多。”
她要馋坏了!
如果不是非常清楚她的原生家庭,老张都要怀疑她是被怎样娇宠长大的,才能在这样的年纪还保持着眼里这么纯粹的童真。
老张笑了笑:“去坐着,我给你们捞。”
母女两个排排坐,期待的样子,惹得张母笑开了怀:“都说酸儿辣女,这一胎,怕又是个闺女。”
“闺女好啊,闺女和苗苗好作伴,苗苗那脾气,随了我。”老张自得地道,“她做姐姐,一定会保护好妹妹。”
“你是说她淘气的性格随了你吧?”没好气地瞪儿子一眼,张母小声地向儿子告状,“前几我去接她,就有男同学和我告状,说被你闺女打了。”
“被女孩子打了还有脸告状。”老张不以为意,倒是觉得那男孩子不是太娘就是太次。
“你还笑,她要在学校当小霸王哩!”
见忧心忡忡的样子,老张安慰着:“你孙女什么性格,你还不清楚吗?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欺负人,只有别人欺负她,她还手的。”
这般说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是淡了点。
女儿会和人动手,那是被欺负了。
但,他从来没听女儿提过。
正思量着,对面连着传来“呯呯呯”三声,像是谁正在打架一般。
老张一家和隔壁烧烤佬一家,以及周围听到声响的人都抬头,本能地循着声音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