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分出心神回眸张望,只见他的周围站着许多熟面孔。
再一望谭雅诗抚上他的脑门,满脸担忧:
“宴竹啊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郑琦递了瓶矿泉水过来:“兄弟没事吧,来喝口水!”
沈宴竹在谭雅诗的搀扶下缓缓直起身,他空咽了一口压下内里那股反胃感,双手接过水瓶:“谢谢老师和大家的关心,我没事了。”
喉间流过清凉的液体,沈宴竹不经意间扫过尘土飞扬的路面。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谭雅诗顺着他的视线调向赛场,知道他在关心什么。
她柔声解释道:“放心吧,目前接力棒在印凯手里,刚才我看到他已连续超越好几个人了,后面还有阮清聿在,我相信他。”
明润的眼珠里闪着细碎的光影,沈宴竹好似想到什么,弯了下眼尾,不知道在回答谭雅诗的问题还是遵循了自己的内心:
“嗯,我也相信他。”
短暂的休憩后,沈宴竹一行人走到三千米的终点线,恰逢错过阮清聿夺下接力棒的空隙。
少年宛如一支利箭,一经离弦便迅疾划破静谧的空气。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之余席卷着沙砾、狂风遥遥领先危及他夺冠的选手。
明蔷迈着沉重的双腿与刚跑完的印凯汇合。
他掌心一抬扣在眉间,佯作大圣的模样:“哇!聿哥跑得真快,背着我们偷偷练过吧,这回真能上报纸了。”
印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缩小版的身影,由衷的赞赏:“这才是阮清聿,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的机会也要拼劲全力一试,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前期的失误换作旁人早就气息大乱,更别提之后的赶超,跑完全程都已是万幸。
到了阮清聿这儿才发现这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凭借个人力量揽下将死的棋局,而跑道上的所有棋子都将被他“吃掉”。
稳居首位的阮清聿在撞线前于终点侧方逮到一棵“松竹”。
他歪斜着头部而站,掌心相互交叉紧密贴在一处,那动作就像是在为他祈祷、为他加油。
阮清聿霎时心头狂跳不已,几近破体而出。
沈宴竹似乎看见他唇角的微笑,下意识上前一步,不待他看清那抹高挑轮廓突破艳红彩带,围聚在身后的学生纷至沓来——
率先灌入耳膜的是明蔷尖叫如鸡的声音。
印凯的胳膊被他敲到发麻,兰小喵组织的拉拉队是一股清流,绝不输其他班的女同学。广播扬声传来喜讯,观众席振臂高声喝彩......
而他们为之呐喊的主人公拨开人群,不假思索的朝着沈宴竹走来。
男生定睛看着他,因着刚做完剧烈运动气息不算稳重,他摸了摸鼻尖极其自豪:
“看,都说了.....我们五个是无敌的,第一....第一必须是我们的。”
-
一群人浩浩汤汤回了班,迎接他们的依旧是连绵不绝的掌声。
沈宴竹让众人拥簇在中心,神情一贯的镇定自若,心里却犹如浪花般上下翻涌。
这是他第二次获此殊荣,而恰好每次身边都有阮清聿一同见证。
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泄露纷飞的思绪,酸胀的心口填满涓涓暖流,沈宴竹任它在经脉四处游走,直至汇入记忆深处。
主席台流利地报出胜利者的名讳,谭雅诗挥手打断大家的美誉,催促着沈宴竹等人前去领奖。
毋庸置疑,胜出的班级会收获一块奖牌,个人礼物则是标有靖南市地貌的书签和定制笔记本。
领完奖照例有摄影师拍照,沈宴竹托举着礼物对上几米远外的摄像头,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同桌,给我看看你的书签是什么场景,以表示诚意先把我的给你看。”
沈宴竹在接过奖品就把它扣在封皮上,并没有注意书签上的图案。闻言,他看了一眼姿势标准的摄影师,回应:
“先拍照,等回去再看。”
阮清聿扁扁嘴“哦”了声,在看向镜头前顺便摆正沈宴竹的动作。
年轻的摄影师想起部长的叮嘱,用多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末了甚为满意地摆了个“OK”的手势,沈宴竹这下真的相信他们会登上报刊了。
回到座位后,明蔷神秘兮兮地拧下瓶盖,又在里面斟满矿泉水,肘间碰了碰沈宴竹的胳膊:“来呀竹竹,庆祝我们的第二次胜利!”
沈宴竹快速扫视一眼,露出抹不自然的笑容:“你这是...学梁山好汉他们敬酒吗?”
“差不多吧!”明蔷说。
阮清聿在旁边悠悠补了句:“未成年不能喝酒,我们用水代替,快来同桌就差你了。”
连队伍里唯一的正常人兰小喵都被他们说服了,夺冠四人小分队齐刷刷抬着手臂,倒真像是电视剧演的那样了。
沈宴竹十分头疼的环顾一圈,视线对到阮清聿那里时对方眉梢挑了挑,似乎在说“快来啊”。
生怕他们下一秒就要对着天地间称兄道弟,沈宴竹面容僵硬的碰上四枚瓶盖,众人终于得偿所愿。
这一段插曲很快就过去,阮清聿抓起吃剩的零食正想凑到沈宴竹那儿聊小话,对方就被明蔷叫住了。
“......”
十几秒后沈宴竹站起身走出座位,不知去见什么人了,明蔷递完信息后目送着他离开。
蓦地,他觉得背脊窜上股凉意,意有所感的回头,迎接他的是一张黑如锅底的大脸:
“聿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阮清聿嘴角下悬,不发一言只哀怨地盯着他,明蔷恍若听见他齿关咬合的声音。
沈宴竹依照明蔷的口述来到十八班帐篷旁赴约,在一众陌生的脸孔里精准定位某处,他面色一喜:“子祥是你啊!”
田子祥冲他挥挥手:“珠珠啊,恭喜你们班获得三千米冠军!我来是想问问你,运动会结束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们的学校距离太远了平常肯定出不来的,我又没有手机.....”
若是田子祥不说,他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沈宴竹莞尔:“可以啊,不过能不能多带几个人,他们你也认识的,铁头、春晓姐他们。”
田子祥本身眼睛就不算大,佩上眼镜后整体缩小一圈。
现下听见这句话双眼不由得收紧再猛地扩张,他攀上沈宴竹的手臂惊呼:“铁头他们居然分到你们学校了!真是太好了,必须得把他们招呼来,我知道有一家铁锅炖味道十分正宗。”
“那自然是好的,”
沈宴竹看了眼赛场,“你一会儿没有项目了吧,要不要来我们班聊聊天?铁头他们见到你一定很惊喜。”
这已经是阮清聿第不知道几次扭头探向那个位置了。
明蔷极为隐匿的往嘴里塞了个果冻,斟酌着要不要过去搭话,但一想到阮清聿那副吃人的表情便摇头作罢。
直到沈宴竹带回来一位满面红光的圆脸男生,形如雕塑的阮清聿才舍得动了动身躯:
“同桌你怎么才.....”
他仅吐出几个字便止住话头,目光在二人身上跳来跳去。
怪不得那天会在超市碰见田子祥,原是他的目标与自己一样,都是为了运动会而来。
阮清聿没想到他会再次与儿时的伙伴相遇,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可以把沈宴竹推来自己身边,也同样能唤来田子祥。
沈宴竹只觉他的表情略显奇怪,但没有多想。
不等他把田子祥介绍给明蔷几人,阮清聿毫无征兆的把田子祥拉去一边,在众人惊诧中单手勾住后者肩膀,看样子私交已久。
“ ?”
沈宴竹对此见怪不怪,他误以为阮清聿在结交新朋友,捏了捏抽痛的鼻梁转身去找孟铁和翟春晓。
田子祥不明所以的被他拽出来,气儿还没喘匀就听这人附在他耳畔说了几个字,紧跟着他的思绪不可察的一滞。
吐出的每个音节皆伴随着细微的波动:“....小....小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