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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顽石与虫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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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轻轻吹气,蛛丝自你的掌心飘飞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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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第二天尘埃落定之后,才知晓她当天晚上的失踪。

工造司的百冶用缠住武器的裹布包裹着她经历了一次完全焚毁的躯体,异样的生机伴随着她轻缓的呼吸洋溢在熔炉倾吐的炽热空气中,黑色的眼睛在第一时刻转向你,空洞在光亮的欺骗下仿佛被你的身影填满。

映照着一颗在炉火下烧红的顽石。

你有一瞬间由衷感谢丰饶的赐福,而后明白她的厌憎。

顽石的脸上呈现不出微笑的痕迹,那位尚且有足够丰富的情绪以供挥霍的年轻短生种跌入了罗网,他为这奇特的生命所呈现出的一切萌发出探求的欲望,而兽会从他身上学到想要的一切。

你伸手接过她,注视这只蜷缩、更好的词名为蛰伏的兽,意识到自己应当教授给她更为深入的东西,这被贪婪窥视、视作容器的兽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的胸膛中、血肉之下,那颗心脏是在多么愤怒地燃烧着啊。

你的心湖也仿佛为之波澜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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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被你抓过来承担责任的就是年轻的百冶,这位短生种的喜怒哀乐都是如此鲜明,兽不应过早让长生的麻木在身上扎根。但你遗憾地意识到自己晚了一步,镜流早就拉来了她的狐人好友,而明亮之物天生便拥有吸引人的特质,兽对她比你们都亲近。

你为自己幼稚的斤斤计较发笑。

她开始识字了。除了在拼写镜流的名字时总将它拼成“镜子”——你不明白多写或少些那么两笔有什么意义,在知道“星”的含义后总是喜欢画一个☆来指代应星,白珩的名字她倒是认认真真地写了,不过总是过度专注后面那个字而忘了拼写“白”……总之,进度还是非常喜人的。

但你没有教过她你的名字。

并不是因为笔画太多而担心她写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只是忽然间意识到,即使以短生种的时间刻度来计算,你行将消亡之时也是如此临近。

这是很重要的一课,而你在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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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尊的不请自来让你惊讶。在持明一族尤为复杂的环境下生长的龙尊总存在着过度的思虑,他和镜流的小徒弟一样,是你不太愿意打交道却非常愿意为敌的类型。

“请求”。

他的话你没有仔细去听,你只是读出了这样一个和他的身份、外在表现截然不同的词语,甚至拗过了他的自尊和傲慢——这两者往往同源,心甘情愿来向你低头,征得你的许可。

你并不高兴。

一种隐蔽的忧思缠绕在你的心上,剑刃的切割是如此迅捷和踏实,但剑锋永远都有一个能够确指的对象,情感却不然。

你甚至无法明白这忧思因何而生。

但你还是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课题出现在你的脑海中:她需要学着……伤人。

考虑到其他人的接受程度,你将原本的词替换成更委婉的版本。

镜流没有多做考虑便应了下来,带她进行了一次狩猎。

结果非常失败、不,如果以“最后活下来”定胜负的话,应当换成,结果非常惨不忍睹。

她不会躲闪,甚至乐于让猎物将丰饶赐福的血肉从她身上扯下,然后那猎物便自食恶果。而遇到需要稍微费心些的敌人,她会直接用指掌袭击它们的要害,任由甲壳和骨刺剔去双掌的血肉,用坚硬的骨头为武器扯开脆弱的部分。

因为不死足够她肆意挥霍,即便那痛苦让旁者感同身受。

你终于发现了她身上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对于自己的轻视,折磨着她的赐福还是改变了她的一部分,你决心纠正这一点——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你轻易便将她扼在掌心,窒息的痛苦在她面孔上缓慢攀升,语言已经重塑了她的声带后,暴力再度将兽的嘶鸣解放,冰凉的杀意在你的心湖上不休地荡漾,兽亮出了威胁的獠牙却无济于事。

你松开手指将她抛下,她蹲伏在地的隐蔽窥视让你再度见到那只美丽的野兽。

你要小心,不要将她串在你的锋刃之中。

攻击、失败、攻击、失败……在成千上万次拙劣的撕扯后,兽终于学会了避让、学会了使用一切能够进攻的手段,而不只局限于自己的身体。

你的庭院已经残损得有些过度了,已经破碎的茶碗在踩踏中变得更碎,石阶和草皮被深深犁出爪痕,新鲜的叶过早地飘落,穿插着躲进武器架翻折的红木中,更别提那些已经不起摧残的武器,锈痕早就在内部折断了它们。

你深深叹息,盘腿坐在自己常坐的石凳上,石桌已经显露出伤疤,蛛网勉强留下一点痕迹,在圆台边缘摇摇欲坠。

而兽甚至没等待庭院恢复,在清晨蹲伏在树上,折下枝叶丢你。

进攻、失败。

你观赏着树木光秃秃的顶端,等待她下一次到来。

飞行士教她用弓,剑首教她用剑,龙尊偷偷传授她持明秘术,百冶叫她点起一把火——幸好她没有听从那个短生种的话。

你的庭院不再像最初那样狼狈,她也渐渐地能在你手下过上几招。

武器架她会在晚上偷偷潜进来补好,破碎的茶杯换了新的样式,虫鸣会在你们交手的时候停歇,又在她离去的时候唱出恼人的歌,树木更加萎靡,在你端坐石凳的时候失职让阳光溜到了你身上,因为她越发喜爱蹲在上头拿树枝丢你。

但她没有赢过一次。你允许了你的小小骄傲。

你又听见她攀上树木小小的动静,这一次,她选择居高临下地袭击你,没有带她学习的新武器,只是赤手空拳的交锋,她越来越聪慧、也越来越健康,你能感受到她的成长,在她越加敏锐的动作中。

但你不会让她轻易成功。

她本应该带着失败离开,而在某一个错身间,她清晰地喊出了你的名字,音节间没有粘连,不含糊和冗长,像滑落的一串钢珠,清晰干脆到冰冷,她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你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名字。

“腾骁。”

冰冷的手指落在了你的颈侧,留下一道血痕,带着细细的刺痛。她理应学习的一课,一直以来你未曾教授她的一课,被敏锐的兽自行嗅探出来,你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会不会因此后悔。

你将她饲养得很好,比帝弓司命要好得多。这是你小小的骄傲被终结后,又新生出的骄傲。

于是你重新回到石凳上数着她下一次到来的时间,石桌干干净净的模样仿佛那些伤痕都有一段故事,完好的茶杯中点缀一片鲜嫩的叶子,圆台边缘小小的蜘蛛蹲在网心随着风轻轻晃动。

一种尤为静谧的哀伤在你的心中凿出裂纹。

你意识到,那石上已结成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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