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您想要问什么?”陌生人正在和他兜圈子。路明非意识到这一点,密布的紧张中雀跃悄悄抢占了点地盘。
“ta没有要求你主动一些吗?”
下一个问题如刀锋穿过,路明非听出了其中的双层含义,他不知道该挑选哪一个回答。
陌生人了解多少?他原本已经做出判断,但现在又陷身迷雾。
又是一声做作的笑音,因为他的情感而有了可憎的意味。
“ta对你并未怀抱什么期望,所以你一无……哦,所知不多,”陌生人评判着他,“ta也并未对你做出什么要求——一个被动的引子、契机,仅此而已,对吗?”
陌生人故作姿态地在最后求证。
路明非酝酿着的怒气在颈后尖锐的触觉中悄悄冷却,而后又是一个巧妙的时间差,尖锐感移开了,电子合成音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路明非,转过来吧。”
路明非垂头丧气地接受了自己实践考核中的失败,准备一睹陌生人的真容,他的心在影影绰绰的预兆中高高提起,又在视觉切实的反馈中安定下来,而后等待着顽固的恐惧再次翻搅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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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胶带、废纸和塑料片缠成的简易工具放到了书包里,万能的手机从充当声带的职责上暂退下来,你重新拿出了便签本,利用这种并不便利的交流方式给路明非一点缓冲时间。
他缩在礼堂光滑的椅子上,抱着换下来的校服狠狠打了个寒战,像一个正在委屈的孩子。
“他只告诉我,‘我们可能还会有个同伴,到时候就拜托你帮助ta了解情况’,就这样。”他低声嘟哝着,你的话似乎带给他不小的伤害。
“我们”。你注意到这个词。
“气味是一种线索,会留在需要让别人注意的地方。在偶尔有不方便见面交流的时候,或者因为意外无法提供援助的时候,气味就是一种语言。”
这就是他把自己变成人形香薰机的原因?
【那么,他为什么会教授你关于谎言、关于话术的知识?】
“天啊、天啊、”他连接用了两个感叹来表达自己的惊讶,充分利用了高加索人种鲜明的五官在情绪表达上的作用,夸张的面部表情具有一种戏剧性的张力,“你说你担心撒谎被人识破?”
在路明非不满地点头后,他才有了一丝认真的迹象,后果就是让语言更具讽刺性:“恕我直言,这是自我意识过剩的表现,你难道以为别人会细细剖析你的每一句话,深刻了解你的说话风格,明确分辨出你在撒谎时的表现?”
路明非深刻地认识到被一口气憋住是什么感觉。
高加索人慢悠悠地欣赏够了他的表情,才进行了解答:“无法证伪。”
“什么?”
“你只需要让谎言简单地无法证伪就够了。当然,得符合逻辑,你应该不会撒出‘ta被外星人抓走了’这种谎吧?”
“我当然不会!”
“这点有待考察,路。”
【那么,问题的诱因是?】
路明非疑惑地望着你,天顶上过高的灯管让面部的阴影浓重。
【在什么情况下,你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不了解原因,他被教授的知识还未深入到这一点,或许是那位老师有意回避,让他能够更轻松地影响这位学生。
【他先开启了这个话题,对吗?一直以来你们的对话都是由他主导】
面前的普通人、让你感到威胁的普通人、经过kp认证“关键的”普通人,抱紧了还湿漉漉的校服,像只羊羔瑟瑟发抖。
当下的情境符合他所隐藏的情绪,但与此同时,并行的冷漠在恐惧被释放的时刻主导了他的言行,阴影中过深的虹膜固定。
他看着你。
而你在思考操控着他的人。
那个人精准地挑中了一个缺乏认同的人,用友善、热情、尊重携带着包装过后的使命捆在了路明非身上,以被选择的特殊让他误认为那个炸药包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
他让一个无辜的人卷入了你们的世界,而后充满恶意地投掷在你面前,让你必须去了解、必须去调查、必须去处理。
这让你有些想笑。
或许是他时刻踩踏在为人的底线上,所以才根本没有考虑过,你会主动接下这一麻烦事吧?
【你知道,这也是一种谎言。隐瞒了其中危险的部分,而让你对自己接下的职责有了一个错误认知,从而控制你按照他的规划行事】
路明非没有说话,情绪的波折隐藏在他强撑着不变的神色之内,仅仅是带着一点颤抖抓住你的手腕。他仰起头,将固定视线的虹膜从阴影中解放,柔和的琥珀色淡化他言语的沉郁,伪造着无助的祈求,“可你已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