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晌午,孙婆婆却在未初才遣人来问。
外头日上三竿,正是最热的时候,今日不同往日,竟是非比寻常的闷热。
江浸月看向屋外被晒得满面油光的小丫鬟和她身后一群被热得魂不守舍的杂役,叹了口气。
这是要往她身上推罪名。
在一天最热的时候遣使仆人们搬家,以后非议还少得了?
只可惜这孙婆婆不懂他们庄主心思。
按理说,她以前是跟着凤巢山庄庄主的,又是贴身的持剑护卫,少说也修行了半辈子,怎么就偏爱弄权生事?
这样放任下去可不行。
江浸月差点气笑了,她忙着准备外出,要面对的是穷凶极恶魔族。
却连家里也不安生,管事婆婆把她当成假想敌,偏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来找麻烦。
可是人来都来了,总不能再打发回去,一来二去的折腾,恐怕更加讨嫌。
“我的东西不多,大家搬完了可以去孙婆婆那领赏钱。”
她摆摆手,招那小丫鬟进来。
“你回去就和孙婆婆说,麻烦她给大家再准备些解暑的瓜果,这家里的中馈对牌就麻烦她老人家管理了,近日里我和主君有要是相商,也告诉家里的仆役,有事不必问我,一切时宜都去找孙婆婆吧。”
那丫鬟应了一声,身后杂役涌了进来。
江浸月东西不多,本来她一个人就够拿,只是听说白华院中客房连被褥都没有,就连茶盏柜子都要搬去。
给每个人分配好要搬的东西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白华的院子不在摘星揽月院中,只是一个普通的青石砖小院。
院中一颗梨树在中央,上面已经结出了青色的果实,显然还没成熟。
院中左侧是一个柴房,柴房旁有个小棚子,棚子下是修缮简陋的炉灶,屋子不算大,主卧和次卧分别在两侧,只相隔了一个大堂。
江浸月把东西放进了次卧,卧室虽不小,但主卧次卧都没有推拉门,这样一来,有什么动作恐怕都会被主卧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以为至少会分个房的。
“主君吩咐我告诉夫人一声,明天会叫人来修门。”
那丫鬟临走前解释道。
等人一走,这院子就显得分外寂寥。
原来的屋子虽然小,但窗外有风景,也僻静,适合修行。
如今的屋子虽然要整洁干净许多,但窗外即是院墙,远处房屋也会遮挡住视线。
总感觉有些压抑。
江浸月将窗户打开,让清风带走屋里的沉闷气息。
她想了想,吩咐一直跟着的巧喜儿取了几串风铃,一串挂在窗口,一串挂在次卧门边,一串挂在正堂门口。
做好这些,她便命巧喜儿退下,坐到床上打坐修行。
白华是深夜才回来的。
被门风扇动,贝壳风铃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浸月不为所动,将即将炼化的灵火在体内又运行一小周天后才缓缓挣眼。
说来奇怪,自从回来后,白华的状态就十分不对劲,往日里游手好闲的他,竟然早出晚归了。
这还是她来时和巧喜儿随口一问得知的。
巧喜儿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十分有上进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连白华的作息也居然能知道一点。
正如狗改不了吃屎,江浸月不会觉得他会突然间想开,要肩负起整个山庄的责任。
她静默着听了一会,对面没有声音,看不到人影,大概率是睡下了。
夜风时有时无,一旦脱离入定的状态,很快就觉得热了。
四下寂静,凭借修仙者比常人更灵敏的五感,她终于听到主卧里那浅浅的呼吸声。
听得她有些困了。
很奇怪,入定滋养心神,她本不该累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白华回来,屋子无人的寂静被什么填满,她便十分安心地感觉累了。
窗外风吹梨树,树叶簌簌作响。
让江浸月回想起以前在宗门时,她总是被人说太不近人情,太过孤僻。
听得久了,她自己都这么以为。
但如今真的沦落到身边无一人可信时,她才惊觉,原来她也是会孤独的。
一涉及到修行就昼夜不分的大师姐,在今夜选择了休息。
曾经同一个寝庐的她们若是发现不知会怎样大惊小怪。
江浸月轻轻地换上寝衣,躺在了床上,凉席带走热意,更加使人昏昏欲睡。
她闭上双眼,陷入昏昏沉沉的梦里,颊边泪珠悄然滑落。
*
白华出人意料地没有找她的麻烦,也没有继续做出些跟踪的事来。
如此十天过后,骆明川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她如约到达寰宇塔地下暗室。
只见案几后的墙上订着一张九州舆图,舆图上有好几个地名被墨圈上。
骆明川为她一一讲解分析,两人商量一番,把三个地方作为第一次启阵地点的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