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迟靖泉看着仍然瘫坐在地上的李述伸出手拉他起来问道,“老师,学生武功尚不及老师,经验不足。”李述拽着迟靖泉的手撑起来回答道。
“非也,非也,一开始你便笃定了你会赢,觉得自己不会输的人,往往才会败于自己的优势,为师纵然久经沙场,也从未觉得自己会一直是赢家。”迟靖泉站在夕阳里,一脸正经的看着李述又说道:“明知会输,却迎难而上,绝处才能逢生,沉住心,才能做到面面俱到,站在刀剑场上,没有师徒,只有敌我,若你心有它物,心存他念,又怎能成为刀剑场上站着的人呢?拍了拍李述的肩膀,捡起掉在地上的泛着冷光的墨青白色,三尺长的青旋剑扔给了赶来的迟晋,迟靖泉走出了练武场。
迟晋接过剑,看着站在原地的李述,刚上前一步,被迟靖泉一个眼神叫了回来,只得抱拳行礼后离开了练武场。
夕阳照在迟靖泉身上,将身量照得格外的高大,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用肩膀撑起了巍巍河山,李述在落寞的夕阳里,天地之间格外的渺小,这一方练武场宛若囚笼般将他包裹住,发丝被汗水打湿沾在头皮上,白净的脸庞上尽显疲惫和落寞,他输了,因为他觉得老师离开了长剑便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后来又想拖久一点,老师体力不支的时候便可以赢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输了。
是啊,刀剑无情,绝处亦能逢生,缚月之云亦会随风而散,今后我定当全力以赴,哪怕是为了有一日可以赢过老师。
橙红的霞光将练武场照出了一片阴影,大半的红霞旁是一小部分阴暗面。
李述走出了练武场,去衣房将武服换了下来,叠好放在自己的小柜里,又拖着身躯走出了校场,校场外,满载而归的文直欣喜的迎了过来,“殿下,你出来啦,将军说时候不早了,让我们早些回宫,小人估摸着回去差不多就是宫禁了,特意来接殿下回宫。”
“走吧,回宫,”李述拖着如灌铅一般沉重的腿走上了马车,再未开口。
夕阳打在马车上,照出了圆弧,当最后一丝霞光消失在天边时,马车停在了承德宫小道上,德甲和德乙走了过来想要搀扶住李述,却被摆摆手拒绝了,二人将手收回去时,李述迈步却踩空差点摔下了马车,还好二人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站稳后向文直道了谢便走进了承德宫。
“我要盂洗了,去准备热水吧,下去吧,我休息会。”李述走进内室,坐在了小榻上,他实在太累了,打了许久,神经都绷成了一根弦,却还是输了,而且太饿了吧,老师都不留我吃饭,唉,李述可怜兮兮的拿着杯子敲了敲,门外的人低头走了进来。
“德心,我饿了,给我备膳。”
“喏,殿下,和往日一样吗?”德心纳闷,自家殿下混的也太惨了吧,去卫国公府连吃的都没混上吗,心中虽有纳闷却下去吩咐小厨房的人去做饭了。
“殿下,热水好了,是先沐浴还是用膳?”德心站在屏风外小心翼翼的问道。
“今日可有人来过我的寝室?”李述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丝的冷漠和疑问。
“禀殿下,自殿下一早去御书房后,您的寝室从未有人进去。”德心满是疑惑但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了,你下去吧,我一会出去先沐浴再用膳。”李述本是进屋去换鞋,脚上的鞋子在练武场早已经沾满了灰尘,脏兮兮的,却余光瞥了一眼卧榻,看见卧榻上有一抹鹅黄,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看,捡起来发现是半截衣袖,上面绣着白梨花的模样,便了然。
小梨的衣袖,那么便是浮水殿的人送来的了,可是浮水殿的人又怎会出来,还裁剪一截小梨遗落在哪儿的衣袖,看来得见一见他们了。
换好鞋履的李述走了出去,将衣袖在烛台上点燃,放在了平时燃香的香炉里,便走出了内室,看见桌上摆着的小菜也全然没有了胃口,但还是走了过去吃了起来,总不能浪费食物和白费了大家的一片苦心吧。
可口的饭菜到了他的嘴里变成了索然无味的淡水,因为李述在想,要怎么才能接触到浮水殿里的人,他们怎么说也算是救了小梨,更何况小梨的衣物还在浮水殿,得想办法将东西拿出来,不能让小梨和她们有瓜葛,心事重重的吃完饭,沐浴过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临睡前突然临光乍现,若是我置之不理,他们定会再次找我,那我便可以知道他们如何出来的了。
浮水殿内
“瞳堂主,东西可有送到那人哪儿?”长风焦急的问着偷偷潜出去的瞳问道,因为自家殿下现在还发热,一旁的长雨还在绞着手帕不断的擦拭着齐济川的额头,一盆凉水都快变成热水了,殿下的高热也只是退下去了一点点。
“嗯,送到了他的寝屋,”瞳看着长风的脸回答道,“殿下好点了吗,有没有醒过来吃东西,我今日向守卫说了殿下生病了,他们却装作没听见。”瞳无奈的说着,她都恨不得杀了那些人,可还是记得殿下说,不要轻易暴露自己。
“没有,下午醒了喝了些粥,就又睡了过去,瞳堂主,你的办法可靠吗,为何不直接写一张字条,半截衣袖若是那个李述不懂怎么办,”长风着急的问着,怕瞳白跑出去一趟。
“蠢货,若是写了纸条,我们主仆四人都没有活路,若是瞳被发现,字条便是证据,李述尚能否认,不认识我们,我们又该如何自辫。”依旧在绞着手帕给齐济川擦脸的长雨冷冷的开口说道,他不明白同为殿下的手下,为何长风会如此的蠢笨。
“好吧,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吧。”长风拿过长雨手里的手帕,开始给齐济川擦拭额头,“你轻点,你这样,殿下好了,脸也毁了。”长雨无奈的看着给殿下使劲擦额头的长风,还是拿过了手帕,殿下的额头已经被他擦红了,都快破皮了。
瞳忧心忡忡的看着摇摇欲坠的烛火和昏睡不醒的齐济川,明天得去找找浮水殿还能用的东西了。
卫国公府
迟鸢临窗安静的坐着画窗外的景,鼻尖传来的幽香更让她神清气爽,手腕翻飞间一副丹青梨落图已然浮现在画幅上,可角落大片的留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停了手,将画笔放在笔托上,闭着眼睛托腮享受着清风和淡梅香萦绕在鼻尖。
不知不觉便趴下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在一旁服侍的白玉看着迟鸢的脑袋趴了下去便用眼神示意红玉将小桌移开,红玉心领神会在白玉轻轻抱着小姐的时候,将小桌移到了一旁,又拿来了睡枕给小姐倚着,白玉将迟鸢放下去后又去内室的箱柜里拿来了一床薄被给迟鸢盖上,两人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又怕香闷着迟鸢,便任由窗户开着。
从练武场回来的迟靖泉本想急急忙忙的去看自己的宝贝女儿,走到一半又想到自己刚练完武,怕汗味熏着迟鸢,便又折返,走到北苑门口,看到了伤心过度才醒来的夫人江妤也准备去看女儿,便叮嘱她:“夫人去了可别又啼哭,鸢儿才醒,昨日一遭,又受了风寒,你一哭,她一向看不得你哭定然会跟着你哭,算了算了,夫人还是等着为夫,再过去看看女儿。”江妤满是无奈,也只得回北苑去等迟靖泉沐浴好后一起过去。
江妤坐立不安的张望着,希望迟靖泉快些,一旁的婢女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将军才去了一刻钟不到,烧热水尚需一些时间呢。”江妤满脸疲惫的点点头,手撑着脑袋萎靡不振的坐着,婢女看着自家夫人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夫人,小姐若是醒来,定是饿着的,要不夫人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清淡的粥食,给小姐带些过去,也等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