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只好去地库取车,到商场买卸妆用品。
周末晚上的商场,人多得很。
灯光明亮,广告牌闪耀,来往的人流中香气浮动。
绿树找回来一些熟悉的热闹感,这种热闹感仿佛能填补内心。
去专柜买好卸妆油,她也不急着回去,反倒是在商场一个人闲逛起来。
路过一家品牌首饰专卖店,她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触动到什么,等发觉时,她人已经在柜台前,询问柜员小姐那个海蓝宝的戒指哪去了?
却被告知月初时就有人买走。
她莫名心慌了一下。
从专柜离开时好似落荒而逃。
感觉心口一下裂开一个大洞,商场再热闹温暖的气氛也弥补不了,反而愈发空虚。
绿树直奔商场停车场,逃回到车里,她边打开手机去搜索品牌官网看线上有没有存货,边随手将卸妆油塞进在主驾左手边的储物格里。
官网上,显示着海蓝宝戒指的页面,写着售罄二字。
她失望地将手机抛在一边,启动车子,脚踩油门,返回那个沉寂的公寓。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熄火。绿树打开储物柜,拿出卸妆油。
随着卸妆油握在手心,一个窄框墨镜毫无预兆地暴露于眼前,它就那么若无其事地躺在储物格里,被绿树眼神复杂地盯着。
是五条悟的墨镜。
绿树几乎是一个打眼就认出来。
应该是两个多月前,某人开她的车送她回家时,随手将墨镜放在了这里,最后却忘了拿。
理所当然地,她想到了墨镜的主人。
除了五条悟,脑海里还有很多东西接踵而来。
想到了白天的婚礼。
想到在公寓里独自孤单的手捧花。
想到了售罄的戒指。
最后,所有的想法都汇聚成一个念头——如果有一天,五条悟结婚了呢。
五条悟会不会终有一天遇见了他觉得相配的女人?
然后他们相爱,相许着缔结良缘。
他和他的爱人会结婚,像白天那样,像美知子这么幸福地与相爱的另一半步入婚姻殿堂。
他们在盛大的婚礼上,在亲友的祝福里浪漫地交换戒指,许下一生的誓言,深情地拥吻。
新娘的无名指上,戴的就是那款海蓝宝戒指。
她不敢想。
她有些抗拒这样的画面。
她发自内心地抵触这样的婚礼。
五条悟,你怎么可以与别人结婚!
但是越不敢想,越抗拒。想象却不由自主,画面愈发清晰。
五条悟,要跟别的女人相守一生,他要和别的女人两厢情愿,组建幸福家庭。
向水绿树,难以言喻地揪心起来,还有些不讲理的委屈。
不是说我是唯一吗?
怎么可以跟别人结婚。
她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乱了阵脚,失了理智。
鼻子控制不住地发酸,眼睛也胀胀的。
绿树将五条悟的墨镜戴上,遮盖住了双眼,后脑静静地靠在车座上。
一时沉默无声,像是在冥想,又像是在发呆。
很快,有水滴违拗不了地心引力,落到了膝盖上,砸出碎裂的痕迹。
无声泪流。
终于,时隔十年,她为自己亲手埋葬的初恋,哭了出来。
啜泣声渐起。
她忍住不哽咽。
她趴到方向盘上,伏在上头,肩膀抽动着。
十年前,她为家人而哭泣。她的泪水为跳楼的父亲淌干了,流尽了。
她干瘪了,她枯败了,榨不出多余的眼泪分给她刚萌芽就夭折的青春爱情,仅有的水分也不能再作眼泪,得滋养自己,滋养母亲。否则,就真的要枯死、要凋零。
现在,她又充盈了,茁壮了,旺盛了。欠给年少情思的眼泪连本带利地还出来。
她放声大哭。
曾经因为死别而哭,现在是为生离。
为她告别的一段感情,选择放弃的一段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