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炸起一声惊雷般轻语,全神贯注的卫涂被吓一跳,身体旁倾,被人眼疾手快捏着衣袖扯了回来。
“这是什么?”褚垣收回手,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问道,结果卫涂似乎还未缓过神来,些许迷茫地直盯着褚垣,害得他疑心自己脸上沾了东西,许是还在病重,卫涂鼻子有些泛红,整个人的气场大转换,像是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撮毛发,阳光穿过透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褚垣伸手去接,无意中触碰到他冰冷的指尖,表面上强装镇定,嘴里的调侃都要憋不住了。
这么凉,用来解暑一定很有效。
“房夫人,”褚垣淡定起身,举起毛发示意身后被勒令不准跟上的众人问道:“府上可有养犬?”
房铮羽不太服气地瞧他一眼,偏头问管家,接着高声回答:“未曾,狸猫兔子狗这些府上都不曾豢养。”
“是狐狸。”
身后沉默许久的卫涂忽然开口,他声音低鸭,褚垣一时没有听清楚,他蹲下来,问道:“什么?”
“这是狐狸的毛发,”卫涂从他手中拿回毛发,小心翼翼地装进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又拨开花坛处的杂草说:“这里还有几枚狐狸脚印,看干湿程度应当是这几日留下的。”
手指在鼻尖搓热,褚垣轻嗅确认这的确是狐狸腥味儿......
“少卿大人,”他忽然皱着眉,神情肃穆,语气严肃地说:“本王生得好看吗?”
“啊?”因为生病本就不算清醒的脑子,被褚垣一句话糊上了,卫涂一脸呆样地看着褚垣。
“要不然,”褚垣压眉,眯眼轻笑:“少卿大人今日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像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般,卫涂连忙起身行礼,说道:“臣失礼,请殿下恕罪。”
“呵呵,”虽然不是预想中的恼羞成怒,但卫涂谦卑的模样对他同样受用,褚垣起身拍灰,负手朝房铮羽的方向抬颌,说道:“今日贸然来访多有得罪,下次定当选个良辰吉日登门致歉。”
他说完,摇着扇施施然地带着捕卫离开,房铮羽看着他的背影深呼吸,猛地抓着房铭的胳膊:“你回去立马给我参他一本!”
“不是哥哥不帮你,”房铭扒拉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安平王殿下是太祖最受宠的皇子,又是先帝胞弟,还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即便是哭着喊着向陛下告状,除了让安平王记恨上,没有别的好处。”
“那他未免也太嚣张,”房铮羽赌气身体一侧,背过去红着眼眶嘟囔:“广清与他的梁子还未了解,人都死了,还执意要搜,若是像秦将军一样,唔......”
祸从口出,房铭立马将她嘴捂上,转头看着走来的卫涂傻笑,找补道:“小妹伤心过度,乱说话呢。”
“今日起,”卫涂深吸一口气,神情平和,“案子一日未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入大理寺。”
“殿下,”走出崔府,柏溪凑上前去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无功而返?”
“非也,”褚垣颔首,折扇挡着嘴巴,轻声:“知道什么叫打草惊蛇吗?”
是夜,院子里静悄悄地,原先守着莲花池的捕卫也因为褚垣闹了一场被卫涂尽数撤走。
夏蝉虫鸣此起彼伏,咔嗒一声,书房的窗户被推开一条缝,鬼魅般的身影从屏风后飘出,停留在干净整洁的书案旁。
微弱的灯光自掌心亮起,褚垣轮廓分明的脸从黑色析出,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专注地翻找书案上的可疑点。
码放整齐的文书卷宗,干燥的砚台毛笔,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但正因如此,褚垣断定崔怀的书房被人可以整理过了。
砂砾摩挲声传进耳朵里,灯光熄灭,褚垣转身闪进书架夹层,隐匿在黑暗中。
窗户被轻轻推开,来人翻窗进屋,稳稳落地,直起身不缓不慢将窗重新合上。
伸手不见五指,那人摸索着走得安静缓慢,褚垣屏住了呼吸,尽量不让他发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怕把人吓死了。
火折子被吹亮,热烈的火苗蹭的一下窜起,强烈的火光迫使那人眯了眯眼睛,也让褚垣看清了他的脸。
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