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忽然想起顾府遇袭时,顾承安袖口的青色刺青——那是黑鹰寨的标记,而沈砚,竟能轻易拿到顾府的东西。
“你是黑鹰寨的人!”她刀锋一转,抵住沈砚咽喉。
“错了,”沈砚摇头,“我是官府的人。”他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飞鱼服,“锦衣卫沈砚,见过两位。”
顾承安愣住:“锦衣卫?”
沈砚收起笑意,从账册中抽出那封密信:“聚宝斋通敌卖国,私吞赈灾银,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证据。顾公子手中的金印与密信,正是关键。”
苏明月皱眉:“那为何派人追杀我们?”
“是聚宝斋的圈套,”沈砚道,“他们怀疑我,便故意泄露消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们,坐实我的“背叛”。”
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沈砚将账册塞给顾承安:“顾公子,明日科举,劳你将这些证据呈给主考官。我去引开聚宝斋的人。”
顾承安握住他的手:“沈兄,多加小心。”
沈砚轻笑:“放心,我还要看顾兄高中榜首呢。”
灯市的火渐渐熄灭,苏明月望着沈砚消失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夜,比荒漠更难琢磨。
“阿月,”顾承安的声音打断思绪,“明日我要进考场,你……”
“我陪你去。”她握紧他的手,“无论多危险,我都在你身边。”
子时,两人坐在客栈屋顶,望着星空。
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等考完试,我带你去吃京城的蜜饯,比顾母腌的更甜。”
她咬着糖糕,忽然问:“顾承安,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转头看她,眼神温柔:“因为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是第一个愿意陪我闯江湖的人。”
“江湖?”她挑眉,“你不是要当御史吗?”
“当御史,也是闯江湖,”他轻笑,“只不过用的是笔,不是刀。”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刀笔同源,皆可护人。”
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击鼓》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承安接过书,轻声念道:“阿月,这便是我的心意。”
他的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忽然低头,轻吻她眼角的痣。
苏明月浑身僵硬,却在触到他温热的唇时,忽然伸手抱住他。灯市的余烬在远处明灭,像极了荒漠中的篝火。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又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便是他的怀抱。
“顾承安,”她轻声道,“以后别叫我阿月了。”
“那叫什么?”
“叫我妻子。”
他愣住,随即轻笑,将她抱得更紧:“好,妻子。”
五更天,顾承安带着账册前往考场,苏明月扮成小厮跟在身后。
贡院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顾承安转身望她,眼神坚定:“等我出来。”
她点头,目送他走进考场,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抱着书箱的书生——如今的他,已能独自面对风雨。
正午时分,聚宝斋的人再次来袭。
苏明月挥刀护着考场大门,听着里面传来的八股文吟诵声,忽然觉得这刀光剑影,竟比任何诗篇都动人。
“苏姑娘,官兵来了!”沈砚骑着马赶来,身后跟着数十名锦衣卫。
她转身,看见顾承安从考场走出,手中拿着卷纸,嘴角带着笑意。
“阿月,”他举起卷纸,“我写了关于聚宝斋的策论,主考官很赏识。”
苏明月望着他眼中的光,忽然觉得,这京城的阳光,比江南的梅花开得更盛。
沈砚递来封信:“顾兄,这是聚宝斋少东家的密信,他今晚将在城西码头交易。”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阿月,愿意陪我去吗?”
她点头,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自然,我是你的镖师,更是你的妻子。”
夕阳西下时,三人来到城西码头。
聚宝斋的货船停靠在岸边,少东家正指挥手下搬运木箱。顾承安摸出辣椒粉,对苏明月挑眉:“这次换我护你。”
她轻笑,挥刀斩断绳索,木箱倒地,里面竟装满了兵器。
“人赃并获!”沈砚挥手,锦衣卫一拥而上。
少东家见势不妙,挥刀砍向顾承安,却被苏明月一脚踹倒。
顾承安捡起掉落的密信,递给沈砚:“沈兄,这是通敌的证据。”
沈砚点头,忽然指着远处的官船:“顾兄,看!”
船头上站着位老者,看见顾承安时老泪纵横:“承安,你祖父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顾承安愣住,苏明月这才想起,这便是顾祖父的故交,如今的刑部尚书。
“孩子,”老者握住顾承安的手,“当年你祖父用命护住的账册,如今终于能洗清顾家的冤屈了。”
明月初升时,三人站在码头上,望着被查封的货船。
顾承安摸出枚糖人,递给苏明月:“尝尝,是你喜欢的青梅味。”
她咬开糖人,酸甜在舌尖漫开,忽然看见远处的灯市又亮起了花灯。
“顾承安,”她指着花灯,“我们去看走马灯好不好?”
他轻笑,牵起她的手:“好,不过——”他忽然弯腰,将她抱起,“这次要骑在我肩上看。”
苏明月惊呼,却在触到他温热的脖颈时,忽然笑了。
灯市的走马灯转出《鹊桥仙》的图案,顾承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月,以后每年灯市,我都陪你看。”
她望着漫天花灯,忽然觉得,这江湖路,终是走到了“甜在后头”的时刻。
第六章:金榜迷局
殿试放榜的卯时三刻,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顾承安望着红底金字的皇榜,耳中嗡嗡作响。
“一甲第一名——顾承安!”鸿胪寺官员的唱名声穿透晨雾,惊起檐角白鸽。苏明月攥着他的手,指尖沁出冷汗,却见他突然转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阿月,”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中了状元。”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初升的朝阳,忽然想起荒漠中那个抱着书箱的少年——此刻的他,已站在了科举的巅峰。
琼林宴上,顾承安身着绯色官服,腰间玉带上系着苏明月新绣的“承明”荷包。
“顾状元,”刑部尚书举杯,“当年你祖父若见你今日,定当欣慰。”
顾承安起身回礼,目光扫过席间诸位大臣。他注意到吏部尚书王大人的眼神闪烁,户部侍郎周大人的袖口绣着红莲暗纹——那是聚宝斋的标记。
苏明月扮成小厮站在廊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语:“这顾承安,不过是刑部尚书的棋子罢了。”
她转身,看见两名官员正在假山后交谈。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聚宝斋的余党还在,王大人已放出风声,要参他一本。”
顾承安回到客栈时,沈砚已在房中等候,案几上摆着本《大明律例》,书页间夹着半片青金石。
“这是在聚宝斋密信中发现的,”沈砚道,“与二十年前白莲教余孽的信物相同。”
苏明月皱眉:“难道聚宝斋背后还有白莲教?”
“更糟,”沈砚翻开《大明律例》,露出夹层中的海图,“这是郑和宝船的航线图,聚宝斋私通倭寇,企图截获西洋贡品。”
子时,三人来到刑部大牢。
顾承安望着铁窗内的聚宝斋少东家,忽然抽出腰间的“毛笔剑”——那是苏明月用玄铁所铸,笔尖藏着机关。
“说,”他将剑尖抵住少东家咽喉,“海图的下落。”
少东家惨笑:“顾状元,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平息事端?王大人的势力,遍布朝野。”
苏明月忽然注意到少东家颈间的红绳,猛地扯断——坠子裂开,露出半枚玉符,与沈砚的飞鱼服腰牌纹路吻合。
“这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信物!”沈砚瞳孔骤缩,“王大人竟是……”
五更天,三人跪在乾清宫外,顾承安捧着海图与玉符,声音坚定:“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奏。”
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随后是皇帝的怒喝:“传王尚书进宫!”
王尚书被押入殿时,袖口的红莲暗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
“陛下明鉴,”他扑通跪地,“这都是刑部尚书的阴谋!”
顾承安冷笑,将《大明律例》呈上:“王大人可知,此书第三卷第四十二条写着:私通外邦者,诛九族。”
金銮殿的钟声敲过七下,王尚书被锦衣卫拖出时,忽然对顾承安低语:“你以为自己赢了?聚宝斋的人,早已渗透到你的身边。”
顾承安望着他阴鸷的眼神,忽然想起苏明月腰间的鎏金镖头——那是顾母所赠,或许……
正午时分,顾承安带着苏明月来到顾府老宅。
“阿月,”他摸着影壁上斑驳的“清正廉明”四字,“我想查查祖父的遗物。”
苏明月点头,却在推开书房门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香——与顾母房中的味道相同。
顾承安翻出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秘宝在枯井,切记,非承安不可开。”
两人来到后院枯井,顾承安按动井沿的机关,暗格中露出个檀木盒。打开时,里面竟是半块蟠龙玉佩,与皇帝腰间的玉佩纹路吻合。
苏明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井栏喘息。
“阿月,你怎么了?”顾承安慌忙扶住她,却见她耳后泛起红斑——那是中毒的迹象。
“艾草香……”她虚弱地说,“顾母的香囊……有毒。”
顾承安瞳孔骤缩,想起顾母临终前塞给他的青梅,忽然明白了什么。
“阿月,撑住!”他抱起她冲向太医院,却在途中被一群黑衣人拦住。
沈砚带着锦衣卫赶到时,顾承安正用“毛笔剑”护着苏明月,剑尖染血。
“顾兄,”沈砚挥刀砍倒一名杀手,“刑部尚书已控制住顾母,她……”
“她是白莲教余孽!”顾承安咬牙,“祖父的死,都是她一手策划。”
苏明月在昏迷前,看见顾承安眼中的决绝,忽然想起荒漠中他说的“甜在后头”——此刻的她,却尝到了血的腥甜。
三日三夜后,苏明月在太医院醒来,看见顾承安趴在床边,发间别着朵白菊。
“阿月,”他抬头,眼中布满血丝,“顾母……自尽了。”
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她留下什么话了吗?”
“她说,”顾承安摸出半块蟠龙玉佩,“这是先帝御赐,要我交给陛下。”
顾承安带着玉佩觐见时,皇帝忽然老泪纵横:“这是朕幼年丢失的玉佩,没想到……”
沈砚呈上聚宝斋的海图:“陛下,聚宝斋与倭寇勾结,企图在宝船归航时劫货。”
皇帝拍案而起:“传朕旨意,命顾承安为钦差大臣,沈砚为副使,即刻前往泉州查案。”
顾承安回到客栈,看见苏明月正在收拾行李,腰间别着新制的鎏金镖头。
“阿月,”他轻声道,“此次南下,凶多吉少。”
她轻笑,摸出《诗经》翻到《无衣》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顾承安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苏明月愣住,随即回抱住他,舌尖尝到他唇角的苦涩——那是顾母留下的毒梅余味。
“顾承安,”她轻声道,“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成亲。”
他点头,指尖划过她耳后的红斑:“阿月,我定护你周全。”
酉时,三人登上官船,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成缩影。
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忽然听见他轻声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粼粼波光,忽然笑了:“顾状元,这次该我护你了。”
官船破浪前行,船头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映出水面上无数碎银般的星光。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忽然觉得,这官场的惊涛骇浪,终是比不上她掌心的温度。
第七章:海疆迷云
官船行至泉州湾外海时,正值月黑风高。苏明月倚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永宁卫城墙,腰间的鎏金镖头忽然发出细微的震颤。
“有杀气。”她轻声提醒掌舵的顾承安。沈砚从舱中走出,手按绣春刀:“东南方向有三艘快船,挂的是倭旗。”
顾承安握紧船舵,目光扫过海面:“沈兄,你带十名锦衣卫去左舷埋伏,阿月随我守右舷。”
话音未落,三支火箭划破夜空,正中官船桅杆。苏明月挥刀斩断燃烧的绳索,却见数十名倭寇从浪中跃出,手持倭刀扑来。
“顾公子,”沈砚砍倒一名倭寇,“这些倭寇刀法诡异,似与聚宝斋有关。”
顾承安点头,忽然注意到倭寇首领腰间挂着半块青金石——与聚宝斋密信中的信物相同。他抽出“毛笔剑”,笔尖机关弹出淬毒银针:“沈兄,活捉首领!”
混战中,苏明月感到一阵眩晕,耳后红斑隐隐作痛。她强撑着挥刀,却被倭寇首领划伤手臂。
“阿月!”顾承安惊呼,反手将银针射入首领咽喉。倭寇见首领倒地,纷纷跳水逃生。沈砚欲追击,却被顾承安拦住:“穷寇莫追,先救治伤员。”
苏明月靠在顾承安怀中,望着他焦急的神情,忽然轻笑:“顾状元,我这镖师的身手,是不是退步了?”
他摇头,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阿月,你中毒未愈,不该逞强。”
沈砚捡起首领的青金石,皱眉道:“顾兄,这青金石与聚宝斋密信中的纹路一致,看来倭寇与聚宝斋的勾结比我们想象中更深。”
黎明时分,官船驶入泉州港。顾承安望着岸上林立的卫所城墙,忽然想起祖父日记中“秘宝在枯井”的记载——或许,这泉州城的地下,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泉州知府王大人率官员迎接时,顾承安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红莲暗纹。
“顾钦差远道而来,下官已备好接风宴。”王大人的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沈砚凑近顾承安耳边:“顾兄,这王大人是王尚书的远亲,需多加小心。”
接风宴设在聚宝斋泉州分号的后堂。苏明月扮成小厮立在顾承安身后,闻到席间飘来的艾草香,顿时警觉。
“顾钦差,”王大人举杯,“泉州乃海防重镇,若有差遣,下官定当效劳。”
顾承安举杯回敬,目光扫过席间众人:“王大人,本官此来,专为查聚宝斋通敌一案。”
话音刚落,屏风后忽然窜出数十名杀手,刀光映着红莲暗纹。苏明月挥刀护在顾承安身前,却见王大人已抽出腰间软剑。
“顾承安,”王大人冷笑,“你以为凭你一个书生,能撼动聚宝斋的根基?”
顾承安将“毛笔剑”插入案几,露出机关暗格:“王大人可知,这剑中藏着聚宝斋的账册与海图?”
沈砚趁机甩出飞爪,勾住房梁上的灯笼。火光中,顾承安抽出账册抛向王大人:“这账本上,可有王大人的亲笔批注?”
王大人脸色骤变,挥剑砍向顾承安,却被苏明月一脚踹翻。沈砚带人围住杀手,冷声道:“王大人,锦衣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王大人见势不妙,忽然咬破口中毒囊。苏明月扑过去时,他已气绝身亡。
顾承安捡起王大人掉落的玉佩,忽然愣住——那是半块蟠龙玉佩,与他从顾府枯井中找到的纹路吻合。
深夜,三人来到草庵摩尼光佛造像前。苏明月望着石壁上的摩尼教石刻,忽然想起顾母临终前的话:“秘宝在枯井,切记,非承安不可开。”
“顾兄,”沈砚点燃火把,“这草庵曾是明教据点,或许与聚宝斋的秘密有关。”
顾承安摸着石壁上的“劝念”石刻,忽然发现其中一块砖松动。他用力一推,暗门缓缓开启,露出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间石室,中央摆放着刻有白莲教标志的供桌。供桌上的锦盒里,躺着半块蟠龙玉佩。
苏明月将顾承安的玉佩与之拼接,完整的蟠龙图案浮现。沈砚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先帝御赐的传国玉佩,传闻与建文帝下落有关。”
顾承安翻开锦盒中的羊皮卷,上面赫然写着:“宝船归航日,便是龙抬头时。”
苏明月皱眉:“龙抬头,指的是二月初二,但现在是五月……”
沈砚忽然指向供桌下的暗格:“顾兄,看!”
暗格中藏着幅海图,标注着郑和宝船的航线,以及泉州湾海底的暗礁分布。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阿月,聚宝斋与倭寇勾结,企图在宝船归航时引其触礁,劫夺贡品。”
五更天,三人回到泉州卫所。沈砚调来永宁卫的布防图,发现聚宝斋的货船竟停在暗礁区附近。
“顾兄,”沈砚指着地图,“明日宝船将经过此地,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清除暗礁。”
苏明月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我带人潜水凿礁,顾承安你去联络水师。”
顾承安摇头:“太危险,我陪你去。”
她轻笑,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顾状元,你是钦差大臣,该坐镇指挥。”
子时,苏明月带着十名锦衣卫潜入海底。她望着礁石上缠绕的铁链,忽然意识到这是聚宝斋设下的陷阱——铁链上绑着炸药。
“快退!”她刚喊出声,炸药突然爆炸。剧烈的震动中,她被气浪掀翻,后脑撞上礁石,鲜血染红海水。
顾承安在岸上望见火光,不顾劝阻跳入海中。他抱着昏迷的苏明月游回岸边,颤抖着撕开她的衣襟——耳后的红斑已蔓延至颈部。
“阿月,撑住!”他抱起她冲向医馆,却在途中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为首者掀开面巾,竟是聚宝斋少东家。
“顾承安,”少东家冷笑,“你以为杀了王大人,就能阻止我们?”
顾承安将苏明月护在身后,抽出“毛笔剑”:“你以为凭这点人手,就能拦得住我?”
黑衣人刚要动手,沈砚带着锦衣卫赶到。少东家见势不妙,甩出烟雾弹遁走。
顾承安抱着苏明月冲进医馆,却见郎中摇头:“这位姑娘中的是慢性艾草毒,加上头部重创,怕是……”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忽然想起顾母留下的毒梅。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入她口中:“阿月,你说过要陪我看遍灯市走马灯,不能食言。”
苏明月睫毛颤动,缓缓睁眼:“顾承安,我……”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水师的号角声。沈砚破门而入:“顾兄,宝船已至泉州湾!”
顾承安望着苏明月苍白的脸,忽然做出决定:“沈兄,你带阿月去安全处,我去指挥水师。”
苏明月抓住他的手:“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强撑着起身,摸出《诗经》塞给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顾承安点头,将她扶上战马:“好,我们一起去。”
黎明时分,顾承安站在指挥舰上,望着宝船缓缓驶来。沈砚指着前方:“顾兄,暗礁区有异动!”
苏明月举起望远镜,看见数十艘倭寇快船从暗处驶出。她摸出鎏金镖头,对顾承安挑眉:“这次换我护你。”
顾承安轻笑,将“毛笔剑”递给她:“阿月,用我的剑。”
她接过剑,忽然发现剑柄处刻着“承安”二字——那是她在荒漠中刻下的。
倭寇船队逼近时,顾承安下令开炮。苏明月挥剑斩断敌船绳索,却在火光中看见少东家站在船头,手持火箭瞄准宝船。
“顾承安,”少东家大喊,“你输了!”
苏明月瞳孔骤缩,不顾伤势纵身跃向敌船。她挥剑砍断火箭引线,却被少东家的倭刀划伤腹部。
顾承安见状,带着锦衣卫跳帮作战。他用“毛笔剑”抵住少东家咽喉,冷声道:“说,海图的下落。”
少东家惨笑:“海图?早在你们找到之前,就已送往日本了。”
沈砚忽然指着宝船方向:“顾兄,看!”
宝船甲板上,刑部尚书正扶着位老者——正是顾祖父的故交,如今的内阁首辅。
老者大声道:“顾承安,先帝遗诏在此,你祖父当年拼死护住的,正是这关乎国运的秘密。”
顾承安愣住,苏明月趁机夺过少东家的密信。信中写道:“龙抬头者,非二月初二,乃新皇登基之日。”
沈砚忽然明白:“聚宝斋想趁宝船归航时,扶持新皇,篡夺皇位!”
顾承安握紧苏明月的手,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阿月,我们必须在宝船靠岸前,将证据呈给陛下。”
苏明月点头,却在此时感到一阵眩晕。顾承安抱住她,轻声道:“阿月,等这件事了结,我们就成亲,可好?”
她虚弱地笑:“好,我要穿你母亲留下的嫁衣。”
正午时分,宝船靠岸。顾承安扶着苏明月登上甲板,将蟠龙玉佩和遗诏呈给老者。
老者老泪纵横:“承安,你祖父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少东家被押下时,忽然对顾承安低语:“你以为自己赢了?白莲教的势力,早已渗透到皇宫深处。”
顾承安望着他阴鸷的眼神,忽然想起王尚书的遗言。他握紧苏明月的手,轻声道:“阿月,这江湖路,怕是永无止境。”
苏明月靠在他肩头,望着泉州湾的碧波:“没关系,只要你在身边,便是甜在后头。”
夕阳西下时,三人站在永宁卫城墙上,望着宝船卸下的西洋贡品。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尝尝,是你喜欢的青梅味。”
她咬开糖糕,酸甜在舌尖漫开,忽然看见远处的草庵亮起了灯火。沈砚指着灯火道:“顾兄,那是摩尼教的暗号,或许……”
顾承安摇头:“沈兄,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沉睡吧。”
苏明月轻笑,望着顾承安眼中的星光。
第八章:花好月圆
金秋十月,济南顾府的绿萼梅开得正盛。苏明月扶着门框,望着顾承安在梅树下晾晒草药,腰间的鎏金镖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顾承安用状元簪融了,亲自为她重铸的。
“阿月,”他抬头望来,琉璃色瞳孔映着梅花,“大夫说这味药需用晨露煎,你再等等。”
她轻笑,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书页间夹着的干梅花早已换成新鲜的绿萼,每当风起,便有花瓣落在“执子之手”的书页上。
三日前,顾承安带着沈砚深入峨眉山,终于找到能解艾草毒的“雪绒花”。
“顾兄,”沈砚望着悬崖上的白色花丛,“这花十年一开,你确定要亲自摘?”
顾承安系紧绳索,回头一笑:“为了阿月,便是百年一开,我也摘。”
此刻,苏明月望着他手腕上的新伤,心疼地皱眉:“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险事。”
顾承安将煎好的药递给她,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茧:“等你病好,我便再也不用冒险——你自会护着我。”
两人相视而笑时,管家捧着红盖头进来:“公子,苏姑娘,喜服已备好了。”
苏明月望着那袭绣着流云纹的大红嫁衣,忽然想起顾母的梳妆匣——里面躺着件同样纹样的婚服,袖口还绣着“承明”二字。
“阿月,”顾承安握住她的手,“母亲临终前说,这嫁衣是给未来儿媳的。她若泉下有知,定会喜欢你。”
深夜,苏明月独自坐在梅树下,摸着嫁衣上的鎏金镖头刺绣——那是她亲手缝的,针尖曾数次扎破手指。
“在想什么?”顾承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将披风披在她肩头,“明日就要成亲,可是怕了?”
她摇头,望着漫天星斗:“只是想起荒漠中第一次见你,觉得恍如隔世。”
顾承安轻笑,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送给你。”
打开时,里面是对刻着“承明”的玉镯,镯身刻着《关雎》诗句。苏明月抬头看他,却见他耳尖泛红:“阿月,这是我亲自设计的,你喜欢吗?”
她点头,伸出手腕:“帮我戴上。”
顾承安的指尖微微发抖,却在触到她肌肤时忽然镇定。玉镯戴上的瞬间,梅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江南的细雨。
“阿月,”他轻声道,“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来赏梅可好?”
“好,”她望着他眼中的自己,“还要在树下摆青梅酒,吃你做的糖糕。”
婚礼当日,济南城万人空巷。苏明月坐在喜轿中,听见百姓们的议论:“这便是顾状元的新娘,听说曾是女镖师呢!”
“女镖师又如何?”有人反驳,“顾状元说了,侠者义也,不分男女!”
喜轿经过城西官道时,苏明月悄悄掀开轿帘一角,看见当年埋下的青梅核已长成小树,枝头挂着两枚鎏金镖头——那是她与顾承安的定情之物。
“苏姑娘,到顾府了。”喜娘的声音打断思绪。
顾承安掀起红盖头时,苏明月看见他眼中的星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他握着她的手,在众人见证下念道:“苏明月,我顾承安,愿以笔为聘,以心为笺,聘你为余生镖师,护心一程,永不卸甲。”
她望着他手中的毛笔,笔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那是他今早写婚书时用的。
“顾承安,”她轻声道,“我愿以刀为誓,以情为鞘,护你一生,不离不弃。”
交杯酒下肚时,苏明月尝到酒中混着青梅的酸甜——是顾承安特意吩咐酿的。
深夜,洞房花烛。顾承安替她卸下凤冠,忽然轻笑:“阿月,你知道我为何坚持用毛笔写婚书?”
她摇头,望着他指间的笔杆——上面刻着“护明”二字。
“因为毛笔能写尽天下情,”他将她拥入怀中,“而你,是我笔下最动人的江湖。”
苏明月抬头,吻住他的唇。窗外的梅树被月光镀上银边,像极了荒漠中的胡杨林。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又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地方,便是他的怀抱。
三日后,两人启程前往京城。马车经过当年的破庙时,苏明月看见那株他们埋下的梅树已开花,粉白的花瓣落在“承明”的刀刻旁。
顾承安指着远处的灯市:“阿月,京城的灯市比济南的更热闹,我带你去看。”
她轻笑,摸出腰间的玉镯:“好,但这次要先去聚宝斋旧址——听说沈砚在那开了间茶楼,名叫“承明居”。”
马车铃声清脆,惊起一群白鸽。苏明月靠在顾承安肩头,望着道路两旁的稻田,忽然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荒漠的风沙,江南的细雨,京城的灯市,海疆的巨浪,都成了身后的风景。
顾承安摸出块糖糕,掰成两半:“阿月,甜吗?”
她咬开糖糕,里面裹着新鲜的青梅酱,酸甜在舌尖炸开:“甜,甜在后头。”
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明月望着顾承安腕间的红痕,忽然明白——有些伤痕,终会成为岁月的勋章;有些相遇,终会在时光里酿成最甜的酒。
从此后,江湖路远,她是他的镖师,他是她的书生。
刀光剑影里,有他为她递来的糖糕;案牍劳形中,有她为他磨好的墨汁。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番外一:承明小札
京城·承明居茶楼
“顾知夏!你又拿爹的毛笔去刻木剑了?”苏明月的喝声从后院传来,惊飞了檐角的鸽子。顾承安放下手中的《贞观政要》,望着女儿躲在梅树后探出的小脑袋,无奈地笑了。
七岁的知夏生得像极了顾承安,琉璃色瞳孔却遗传了苏明月的锐利。她攥着支被削成剑形的湖笔,辫梢还沾着木屑:“娘,爹说毛笔也能当兵器!”
“那是你爹酸腐!”苏明月挥着流星锤走来,却在看见顾承安时放缓了语气,“快去书房练字,再胡闹当心你爹打你手心。”
顾承安挑眉:“为父何时打过知夏手心?”他弯腰抱起女儿,从袖中摸出颗蜜渍青梅,“不过若知夏想学刀法,为父倒是可以替你向娘求个情。”
知夏眼睛一亮,转头望向苏明月:“真的吗?娘最听爹的话了!”
苏明月望着顾承安眼底的促狭,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他说的“护心镖师”。
“先学写字,”她戳了戳女儿的鼻尖,“刀光剑影里也要认得字,免得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知夏撅着嘴被顾承安抱进书房,临进门时忽然指着院中的梅树:“爹,那棵树为什么叫“承明”呀?”
“因为……”顾承安望着树上挂的鎏金镖头,“那是爹和娘相遇的故事。”
暮色四合时,苏明月靠在书房门框上,看顾承安握着女儿的手写“永”字。
“横要平,竖要直,”他轻声道,“就像做人的道理。”
知夏打了个哈欠,脑袋渐渐歪向顾承安肩头。苏明月走进来,替女儿盖上披风,指尖触到顾承安袖口的补丁——那是她昨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坚持要穿。
“累了?”顾承安抬头,目光温柔。
她摇头,摸出藏在衣襟里的《诗经》,翻开到《桃夭》篇:“知夏该读《三字经》了,你这当爹的,别总教她读《江湖百怪谈》。”
“江湖百怪谈里也有侠义,”他轻笑,“就像你我。”
窗外传来更鼓声,知夏忽然在梦中喊“娘的刀”。苏明月望着女儿攥着顾承安衣袖的小手,忽然笑了。
“顾承安,”她轻声道,“你说咱们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女镖师,还是女书生?”
他将她揽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青梅香:“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是个心怀侠义的人。”
月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洒下斑驳光影。苏明月望着顾承安鬓角的微霜,忽然很想回到荒漠初遇的那天,告诉那个冷脸的女镖师——
“别担心,你等的甜,真的在后头。”
番外二:沈砚的茶盏
江南·承明居分号
沈砚望着眼前哭哭啼啼的少女,无奈地放下茶盏:“姑娘,你家夫君不过是醉后说了句“茶比酒好”,何须寻到我这来评理?”
少女跺脚:“他分明是嫌我不会泡茶!”
苏明月咬着青梅看热闹,顾承安则在一旁翻着《茶经》。
“沈兄,”顾承安轻笑,“你这“听风阁”茶座,倒成了民间公堂。”
沈砚瞪他一眼:“还不是拜你所赐,百姓都知道我这茶楼专断江湖奇案。”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冲进个小厮:“沈掌柜!城西米铺遭了贼,丢了十袋糯米!”
苏明月挑眉:“糯米?倒像是“糯米神偷”的手法。”
顾承安合上《茶经》:“听说这神偷专偷米粮,却会在案发现场留下半块桂花糕。”
四人来到米铺,苏明月望着窗台上的糕渣,忽然笑了——糕渣旁有枚小小的鎏金镖头印记。
“知夏!”她喊了声。
墙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顾知夏抱着只小猫钻出来,辫子上挂着糯米粒:“娘,小花饿了,我只是想给它找吃的……”
沈砚扶额:“顾状元,管好你家小千金吧,再这么下去,我这茶楼要被她变成“盗圣居”了。”
顾承安无奈地抱起女儿,看见她怀里的小猫脖子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半块桂花糕。
“知夏,”他板着脸,“明日随为父去米铺道歉,再帮店家筛十袋糯米。”
知夏撇着嘴点头,忽然指着沈砚的茶盏:“沈叔叔,你的茶里有花瓣!”
沈砚挑眉:“这是新制的茉莉白桃茶,你娘最爱喝。”
苏明月端起茶盏,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江南茶肆,顾承安为她出头的模样。茶香混着青梅味,竟与记忆中的味道分毫不差。
“顾承安,”她忽然道,“明日带知夏去荒漠看胡杨林吧,她该听听“沙狐与女镖师”的故事了。”
顾承安望着她眼中的光,点头轻笑:“好,再带上你娘腌的青梅,让知夏尝尝“甜在后头”的滋味。”
番外三:十年·镖书为聘
西北荒漠·龙门客栈旧址
“阿月,当心脚下。”顾承安伸手扶住苏明月,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忽然想起初见时她挥刀的模样。
十年光阴,荒漠已长出稀疏的植被,当年的破庙遗址旁,竟有株胡杨亭亭如盖。苏明月摸着树干上的刀刻“承明”,指尖触到凸起的新痕——不知何时,有人在旁边刻了“知夏”二字。
顾承安从书箱里翻出当年的镖书,纸页已泛黄,朱砂印却依旧鲜艳。
“还记得吗?”他轻声道,“你说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镖比走蜀道还难。”
苏明月轻笑,摸出腰间的鎏金镖头——如今已添了九枚,最新那枚刻着“知夏”。
“现在呢?”她挑眉,“顾大人可还觉得镖难护?”
他将她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檀香:“难,难在要护的不仅是性命,更是这颗心。”
远处传来驼铃声,知夏骑着小马奔来,辫子上的银铃响成一片。她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新摘的青梅。
“爹娘!”她喊着递来梅子,“沈叔叔说,这里是你们定情的地方?”
苏明月咬开青梅,酸甜在舌尖漫开:“傻孩子,定情的不是地方,是人心。”
顾承安望着妻女,忽然从书箱里抽出卷画——上面绘着荒漠、江南、京城、海疆,还有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握刀,一个执笔。
知夏指着画角的小沙狐:“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的沙狐,”顾承安笑道,“它说,看见过最亮的刀光,和最暖的书生。”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明月望着远处的星空,忽然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那些刀光剑影、那些细语呢喃,都成了岁月里最珍贵的秘宝。
知夏忽然指着胡杨树上的鸟巢:“爹,那是什么?”
顾承安抬头,看见巢中有枚褪色的红绳——正是当年苏明月刀柄上的那根。他伸手摘下,轻轻系在她腕间:“这是江湖的信物。”
苏明月望着腕间的红绳,又看看顾承安发间的银白,忽然笑了。
原来真正的“甜在后头”,不是某一个瞬间,而是漫长岁月里,有人与你共赴风沙,同赏花开。
十年,二十年,一生……
她是他的镖师,他是她的书生,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