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时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伤口结痂,人也活蹦乱跳。
他来时穿的那套衣服被丢进了垃圾桶,没衣服穿,只能每日清晨去翻元星的衣柜,但元星是个很小气的人,总是十分护犊子的挡在衣柜前,一遍遍的重复“你能不能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可小院里总共就两间房,贺北时那间屋子空荡荡的,墙壁上连个挂钟都没有,他是真没别的地方能去。
这天吃过饭,贺北时洗碗,元星因为和他谈话不是那么愉快,走出厨房,在院子里徘徊。
窗台下的玻璃碎片很难扫起来,元星拿了垃圾桶,一点一点往里拾。
他很烦躁,因为贺北时而烦躁。
捡玻璃能够让他短暂的麻痹大脑,不用去想清晨醒来那个近在咫尺的距离,也不用一颗心被紧钓着,不受控制的去揣摩贺北时出格的言行。
厨房水流停止,脚步声在原地窸窣片刻,逐渐靠近。
元星的余光转向厨房,先看到了贺北时脚上的灰色滑板鞋,再是黑色的长裤,青蓝的短袖。
平平无奇的一套衣服,穿在元星身上是日常休闲,但套在贺北时身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有舞台的灯光打下来,开始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唱会。
贺北时没有察觉元星的视线,站在厨房门口懒懒的伸了个腰,长长哀叹一声。
也不知他有什么忧愁的。
可能……是鞋子有点挤脚?
按照官方数据,贺北时比元星高六点一二厘米。
手里的玻璃没拿稳,滑进垃圾桶,这个不小的声响引起了贺北时的注意,偏头就要看过来。
元星暗自懊恼一瞬,立刻收回目光,装作寻常的捡起下一块玻璃。
大块的玻璃早收拾掉了,只余下极小的碎渣渣,此时应该起身去拿扫把了,但由于偷窥险些被抓包的羞耻心,元星依旧在地上摸索着。
“喂,你小心玻璃划伤手啊。”贺北时脚步匆匆的赶过来。
元星应声抬眸,看到贺北时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心中泛起一片酸软。
被喜欢的人关心在乎,是件很幸福的小事。
元星刚准备放下碎片站起来,贺北时忽然一个大步走近,拉起元星的胳膊,把人拽到身后。
脚步仓皇间,指尖一阵刺痛,元星低头一看,手指被玻璃划破一道伤口。
贺北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抄起扫帚呼啦啦的扫,扬起的灰尘在太阳底下显现出金色的光影。
元星紧皱着眉头,屏息后退。
没等彻底离开这一区域,贺北时又抬起簸箕,把混着尘土的碎玻璃渣一齐倒进垃圾桶里。
贺北时打了个阿嚏,望着自己的战果,满意的转身,邀功道:“你看,这样多有效率。咦?人呢?”
此刻,房间内,元星早已冲洗掉手上的血,拿出创可贴贴上了。
望着窗外走动的人影,元星坐在凳子上,无声叹了口气。
他在忧愁什么呢?
也许是想到了贺北时的鞋子有点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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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岩村到镇上有半小时的路程,是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六月中旬,太阳高照,两个人挑着房子和树木的阴影走,元星脾气冷,心静,觉得还好,贺北时却是个实打实没受过苦的二少爷,一路抱怨连连。
“好热好热,走不动了,唉唉唉,星星,你不等我?”
元星停下脚步,回眸看他,非常无奈道:“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
贺北时嘴角微微下撇,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看过来。
元星抿了抿唇,往回走了几步,眸中闪烁着迟疑的光芒,几秒过去,终于抉择出一个答案,艰难道:“如果你会开三个轮子的车……”
夏日蝉鸣高亢,墙角的杂草灌木争相向上,一扇掉漆的红色铁门里,冲出辆冰铁深蓝色的电动三轮车。
贺北时坐在驾驶位上,威风凛凛发丝飘扬,出门后,大拐一个九十度的弯。
村里有些路还是不平,右侧有个小坡,贺北时只顾着耍威风,没注意,车轮碾上去险些侧翻。
元星上前扶住车子,对贺北时摇了摇头,薄唇轻启,道:“不行。”
“为什么?”贺北时站起来,他比头顶满树的知了还要聒噪。
指着车子道:“油门在哪刹车在哪我都摸清楚了,你说了只要我学会了就让我开,赵爷爷在旁边也听到了。是吧赵爷爷?”
元星平静的望着他。
贺北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挣扎一下,但眼睛在元星身上流转,选择识趣的噤声。
赵爷爷见氛围不对,开口道:“我看小伙子开得挺好啊,小元,遇到坑洼小坡磕绊都是正常的,待会上了大路,水泥路那么平坦,肯定不会出差错的。这么大的太阳,你们去镇上买东西没个车怎么能行,让小贺开着吧。”
元星秉持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观念,态度坚决,但架不住贺北时他发神经。
“唔——贺宫你干什么?”
贺北时拽着元星的胳膊,全然没了方才唯唯诺诺的表情,使劲把元星往车上拉,非常恶劣的笑了笑,道:“星星,不要抗拒了,这么热的天我带你兜兜风多好。”
“贺!宫!”元星咬牙,给出一个警告的眼神。
“星星,”贺北时抓住他的手,把人往怀里轻轻一带,贴着耳朵说,“一直没告诉你,你的内裤对我来说很小,走路特别不舒服。这么热的天你让我走半个小时,会出人命的。”
喷薄的热气洒在耳边,元星瞬间停止了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