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画室被薄雾浸得发潮,顾怀升是被鼻尖的痒意弄醒的。睁眼时,枕边的蓝发凌乱成海藻,而往常该躺着林旭的位置,蜷着团油光水滑的黑猫。猫尾巴尖还沾着昨晚调错的钴蓝颜料,正一下下扫过他的下巴,喉间发出压抑的“咕噜”声,像在憋火。
黑猫嘴里叼着半张草莓味糖纸,边角被啃得毛糙,上面用红色水彩歪扭地写着:“我变成猫了,顾怀升,不准笑,敢笑你完蛋了”。末尾画着个炸毛的火柴人,旁边还有道被爪子狠挠出的印子。顾怀升刚扯动嘴角,黑猫就“嗷呜”一声扑上来,肉垫拍在他锁骨的旧疤上——那是高二篮球赛林旭拦他时撞出来的。
“知道了,校霸猫。”他捏了捏猫爪上的橘子糖渍,黏腻的触感让黑猫猛地抽回爪子,甩了甩后跳上画架。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黑猫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它蹲在林旭昨晚没画完的画布前,尾巴烦躁地甩动,把旁边堆叠的高二速写扫得满地都是。顾怀升瞥见张画着蓝发少年的素描,边角用铅笔写着“果冻头发像鼻涕虫”,被黑猫用爪子按住,像是在翻旧账。
整个上午黑猫都在重复“睡觉-炸毛-偷溜”的循环。先是蜷在画桌中央的糖纸堆里,爪子圈着支笔杆刻“林旭”的旧画笔,尾巴尖时不时抽搐两下,像是在梦里和谁打架;接着跳上窗台,把自己团成毛球,前爪却紧紧扒着窗沿的糖纸风铃,每当顾怀升走近就竖起耳朵,耳尖微微发烫——和林旭害羞时红到发尖的模样如出一辙。
午后黑猫趁顾怀升去接热水的空档溜出画室。顾怀升在雕塑园的喷泉边找到它时,它正蹲在石阶上,爪子扒拉着手机屏幕——论坛热评赫然是《美术系院草突变成猫?校霸昔日黑历史被扒》,配图是林旭高二时趴在课桌上流口水的偷拍。黑猫气得尾巴炸成鸡毛掸子,伸爪去挠屏幕里的自己,却不小心把手机拍到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池边的鸽子。
“林旭!”顾怀升捞起手机时,黑猫已经蹿进了图书馆。他在绘画技法区的书架间找到它,黑猫正用爪子疯狂扒拉《人体结构素描》,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便签——是他高二时写的“画笔在第三抽屉”,旁边画着只叼笔的蓝毛怪。黑猫用鼻尖拱了拱便签,突然跳上书架最高层,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绿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像琉璃,活脱脱就是林旭骂他“变态偷窥狂”时的眼神。
傍晚黑猫窝在画具箱里睡死过去,肚皮朝上露出几撮白毛,爪子无意识地抓着箱底的铁皮——那里刻着林旭高二时用美工刀划的“到此一游”。顾怀升给它盖了条印着鲸鱼图案的小毯子,却被它用后爪蹬开,露出肉垫上沾的蓝莓酱——是早上偷舔调色盘留下的。他翻开速写本,笔尖在纸页边缘画下黑猫团成球的模样,旁边标注:“2025.6.3,猫爪印比炸毛更难擦,校霸的脾气倒是和毛一样硬。”
画室的落地钟敲了七下,黑猫突然醒了,迈着小碎步走到顾怀升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脚踝。顾怀升弯腰抱它时,发现它嘴里叼着片新糖纸,上面用咬破的糖纸边缘拼出歪扭的“饿”字,旁边还有摊可疑的口水印。他笑着去拿猫罐头,却听见身后传来“啪嗒”声——黑猫把他今早画的“炸毛猫速写”拍到了地上,用爪子踩了踩画中人的脸,像是在无声抗议。
暮色漫进画室时,黑猫趴在顾怀升的腿上打盹,尾巴圈着他的手腕。窗外的糖纸风铃被晚风吹得叮咚响,把十年前美术课上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酿成了比猫罐头更甜、比糖纸更黏的蜜。而那只总在偷溜的炸毛黑猫,此刻正用毛茸茸的尾巴尖,轻轻勾住他的袖口——就算变成猫,也要把这个从小看到大的果冻蓝发,牢牢圈进自己的领地
深夜的画室被台灯光晕染得暖黄,顾怀升正在收拾散落的糖纸,脚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黑猫不知何时醒了,正用爪子扒拉画架下的旧铁盒,盒盖“咔哒”弹开的瞬间,掉出一叠高二时的拍立得——每张照片里都有林旭的身影:趴在桌上流口水时被橘子糖渍沾到的嘴角、篮球赛赢了后偷偷扬起的嘴角、画石膏像时因烦躁而皱起的眉头。
黑猫突然用爪子按住其中一张:顾怀升蓝发垂落着低头调色,林旭的笔尖偷偷在他校服上画小怪兽。糖纸边缘用铅笔写着“笨蛋果冻头”,此刻被猫爪蹭得模糊。顾怀升弯腰想捡,黑猫却猛地叼起照片窜上窗台,尾巴扫落了林旭今早写的糖纸字条,“不准笑”三个字被猫爪踩出了毛边。
“还在记仇?”顾怀升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猫罐头,黑猫的耳朵立刻竖成飞机耳,绿眼睛盯着罐头却又倔强地扭过脸,尾巴尖焦躁地拍打玻璃。窗外的月光洒在它背上,毛发光滑得像覆了层墨玉,偏偏爪子还紧紧攥着那张拍立得,像是护着什么宝贝。
凌晨一点,顾怀升被画室门“吱呀”的声响惊醒。黑猫不知何时溜了出去,等他追到雕塑园,正看见它蹲在林旭高二时刻字的梧桐树下,爪子扒拉着树干上模糊的“林旭到此一游”。夜风卷起落叶,黑猫突然用脑袋蹭了蹭树皮,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像极了林旭喝多了酒时委屈的鼻音。
“别乱跑。”顾怀升把它裹进外套,猫爪却勾住他领口的银项链——那是林旭送的生日礼物,吊坠是用糖纸折的鲸鱼。黑猫用鼻尖碰了碰鲸鱼尾巴,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和林旭生气时咬他的习惯分毫不差。画架上的旧画笔被夜风吹落,笔杆在地上滚出圈钴蓝色,恰好围住黑猫留下的梅花爪印。
清晨五点,顾怀升在画桌下找到蜷成毛球的黑猫,它怀里抱着支裂了缝的旧画笔,正是高二那年林旭画他时戳到自己手的那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猫毛上投下条纹,它突然醒了,用爪子扒拉顾怀升的速写本,翻到昨晚他画的黑猫画像,在“炸毛校霸”四个字上狠狠踩了几脚,又用尾巴卷着笔,在旁边歪扭地蹭出个模糊的爪印。